小石又哭又喊，鞋子都没脱，一个猛子扎进泳池。
先生只有他了，他不能丢弃先生。
小石憋口气，沉入池底寻找。
在他身后，程文卿从水中冒出来，头发湿透了，脸上都是水，或许还有一个男人在人前不会轻易落下的泪。
他双手搭在池边，看着小石潜入池底，又冒出水面，一声声的喊先生，先生。
“我在这，”
“先生，我还以为你，”
小石激动的向他游过来，眼看就要到他身边，程文卿双手撑在池边，直接从水里上了岸。
小石立即也要跟上去。
程文卿阻止了他，“不用跟着了，回去吧，今天听到的事…管住嘴，谁都别说。”
小石泡在泳池，看着程文卿一步步走进程家漆黑的屋子，屋子好大，可人只有一个，形单影只，孤零零的。
还有几十年，先生都要这么过吗？
……
林诺当然不知道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大笔足以压死她的横财。
不应该是金山，完全是金矿啊金矿。
她虽然跟着去了程家，但没进去，所以也不知道许娟和程文卿谈的什么样，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人，能自己做主，何况父辈们也有他们的顾虑和考量，再则，三个人啊，总有一个是要退出的。
结局怎样都是遗憾。
甚至于程家那么多财产的事，她也没惦记过。
主要她手里小有资产，杨默现在也能挣钱，就算过些日子许娟开小吃店，要买铺子她也够钱。
退一万步讲，就算杨大民和许娟不挣钱，他和杨默也能养他们。
手里有钱有底气，就不去惦记那些有的没的了。
再则，她虽然沾了家人的光名下小有资产。
也得认真努力干活。
这不，她第二天就去了趟赵家湾，可惜赵家没人，不过她凭着三斤瓜子，三斤油京果，和赵家村一帮大婶大娘混成一堆，已经把赵家的底细摸清了，就说冤家路窄。
赵晓梅那个刻薄的继母，竟然就是宋红！
这女人把自己儿子养成小胖猪一只，每年还大把大把的钱拿回去娘家，现在看丈夫前妻的女儿长大了，不肯让赵晓梅念书，就让她每天走街串巷卖豆腐赚钱。
村里人提起宋红，就没人说她一句好。
提起赵晓梅，则都是替她叫屈的。
林诺第一趟过去没碰上人，就打算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却是个黄道吉日，也是杨家新房子上梁的大日子。
在乡下，建房子娶老婆都是一样的大喜事。
杨默和林诺早上回到老树巷，这边已经热闹的不得了了，杨大民穿了一身新衣裳，喜气洋洋，正给工匠和村里人挨个派烟。
旁边地上鞭炮炮仗堆了一小堆。
许娟和杨奶奶也忙的不可开交，今儿这样的好日子，要给工匠们做一桌好菜，大家都在一块热热闹闹的吃饭。
杨大民老早就和杨二民说过，让今天来家里吃。
晚些时候，王彩凤也磨磨蹭蹭的过来洗菜帮忙。
就说后院热闹。
前面大门口则都是人，一根大梁绑上了红色的布袋，袋子里放钱币，还有一颗万年青。
等吉时到，放鞭炮炮仗，然后才上梁。
“杨默，你过来，”
杨大民把杨默喊在身边，大有让杨默当家作主的意思。
林诺也没闲着，她早就买了相机，这会拿着相机拍照，这么重要的大喜事，当然要留下照片记录。
等吉时到，鞭炮和炮仗炸响，热闹的声音把村民都吸引过来。
看热闹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上梁之后要“抛梁”。
一把把的东西从楼上往下抛，糖、馒头、一分两分一毛五毛硬币。
大人小孩都过来抢。
宋娇挺着个大肚皮也过来，她不方便弯腰，就伸手接上面抛下来的。
林诺也不确定自己家抛的梁她这个自家人能不能捡，就没去抢，而是站在一边看。
正好有一个五毛的硬币滚到她脚边。
宋娇追着硬币过来，弯腰想去捡，就好像大肚皮有点碍事，不方便。
林诺看了两眼，把硬币捡起来给她。
宋娇咬着唇，伸手拿走硬币，又去抢着接其他梁果了。
林诺抿抿嘴角。
看场面热闹，又拍了几张照片。
一个上午热热闹闹的过去，就说杨大民扬起的嘴角都没下去过，太高兴了，额头都是汗。
“爸，你站在新房子前面别动，我给你照张相。”林诺见他好不容易空下来，就喊他。
“好，”
杨大民满口答应，乡下人不习惯照相，家里有照相机的人家也少，镇上倒有照相馆，多数是给自家孩子照满月照。
年长的没几个人乐意花这个冤枉钱。
杨大民站在新房子前，高大魁梧的男人，一件藏青色的夹克衫，黑色裤子，脚下是绿色的解放鞋。
他对着镜头有些拘谨，“小诺，你看我这样成吗？”
“特别神气，爸，你别动啊，我数一二三、”
咔嚓声响，林诺连续拍了几张，到时候看哪张效果好选哪张。
杨大民走出镜头，招呼自己父母，“爸妈，你们也来照一张。”
反正今儿高兴，相机也是现成的。
杨老汉和杨奶奶这辈子就没照过相呢，也暗暗心动，既然大儿子开了这个口，再看林诺也是笑眯眯的，两个老人也走到镜头下，互相整理了衣服，闪光灯亮起，留下老人局促朴实的身影。
就说看他们在这照相，村里好些人也挺心动，纷纷询问能不能也照一张。
都是中年或者上了年纪的人，好些都没正儿八经照过相。
林诺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又是今儿这样的日子，当然不会拒绝，她一一都帮大家拍照了。
杨默和杨大民站在一边，杨默看着林诺有求必应的给大家照相，嘴角扬着，突然想到什么，对身边的杨大民说，“爸，你和妈还没一起照过相吧？趁这会，让林诺给你们照几张合照。”
淳朴的男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果真去到后院把许娟找了来。
这一日阳光正好，镜头下，背景是崭新的二层小楼。
杨大民和许娟并肩立在新房子前面，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两人嘴角上翘，留下一张合影。
很是热闹的一天，傍晚工匠们下工回去，还剩了不少菜，两家人就在一块吃了晚饭。
十个人正好凑了一桌，要说林诺进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正式的场面，两家人都坐在一桌。
她左边是杨默，右手边当然就是宋娇了，挨着宋娇就是杨臣。
她反正没朝右边看，就不时和杨默说说话，然后听着长辈们家长里短的聊天。
秋高气爽，再过小半个月就是秋收，要收稻子了，稻子收割对农民来说是顶要紧的事，收割运回家之后脱粒晒干，然后还要交公粮，余下的才能储存起来，当然，有多的也能卖掉一部分，换钱用。
忙完秋收，又有秋种等着，冬小麦和油菜都要种下了。
这边面食吃的少，种植了冬小麦都是卖掉换些钱家用，油菜则是要派大用场的，收了榨菜籽油，一户家庭一年的用油都在这些油菜籽上面，农民收入少，投入产出都在这几块地。
林诺默默听着，就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怎么不吃菜？”耳边是杨默的声音，他说话时离她近些，呼吸喷在她耳朵，热热痒痒的。
林诺下意识挠了挠，拿起筷子夹菜。
乡下酒席有一道保留菜品，走油肉，肥瘦正好的五花肉一斤大小放油里炸的表皮起皱，再放锅里炖，切成一片片倒扣在碗里，林诺就喜欢吃上面这层皮，酥酥软软又入味。
这不，伸了筷子去夹。
也是巧了，旁边和对面伸过来两双筷子，宋娇和王彩风一人一筷子，眼看着碗里瞬间就剩最后一块。
林诺愣神的功夫，杨默迅速出筷，锁定最后一块夹到她碗里。
动作叫一个迅速敏捷。
饭桌上，本来说话的杨老汉他们捕捉到这一幕都安静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诺。
林诺脸皮算厚的，这会多少有些不自在。
偏杨默见她不动筷子，还问她：“怎么不吃？”
他一问，一桌子人就真的盯着她。
林诺老尴尬了，她能说她就想吃层皮吗？
本来不想成为焦点，现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用手遮着嘴，小声对杨默说：“我就想吃上面那层皮。”
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越是不能说的秘密，别人就越好奇，只见杨默嘴角扬起宠溺的弧度，然后把肉夹在自己碗里，用筷子把上面一层皮剥下来，再放回林诺碗里。
长辈们心照不宣，都善意的笑出声，仿佛在看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甜的蜜里调油似的。
“就她事多，”煞风景的话出自王彩风的嘴。
王彩风又去夹猪蹄，眼睛则看着杨默，“杨家几代都是神经大条的粗人，不知道你哪学这些花头花脑的东西，一张床上睡了一年多，还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呃……
她不想承认王彩风真相了，林诺觉得现在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杨默则低头看她，眼神不能说不幽怨。
两人不说话，莫名看起来还都有些扭捏和害羞，按说当长辈的更懂的分寸，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王彩风肯定没这个觉悟的，对着许娟道：“大嫂，不是我多嘴啊，就说杨默和林诺这在一块也一年多了，怎么林诺的肚皮一直没见动静？可别是杨默念书念傻了，两人躺一张床上干睡觉不知道还要办事？”
这话是真过了，杨二民喝斥：“吃你的饭。”
王彩风努努嘴，倒是知道夹猪蹄给杨臣吃。
杨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筷子捏在手里没动，一双眼朝杨默和林诺看。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就突然冒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就说一顿饭不尴不尬的吃完，洗好碗收拾了桌子，又聊了会天，大家都各自散了。
杨默和林诺回镇子上。
杨臣他们也回自己家，王彩风站在自家门口，就盯着林诺的腿看。
“你看什么呢？”宋娇好奇。
王彩风让她别出声，眯起眼盯着林诺腿看，“我记得以前听见村里的老少爷们聊天，说是能根据一个女人走路的姿势看出她还是不是黄花闺女，我这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啥名堂啊。”
宋娇都笑了，“你想什么呢，人家都在一起多久了，林诺怎么可能还是大姑娘。”
林诺又不是傻的，当然发现王彩风盯着她腿看，看的她这心里毛毛的。
等坐上摩托车，就问杨默，“他们都盯着我腿看什么？”
奇怪的是，杨默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回头深深看她一眼，薄唇紧抿，很无奈又不高兴的样子。
林诺也没闹明白，他突然发动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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