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还在,魏景眼神一横,警示瑶妃不要嚣张。
瑶妃却不以为意,两片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望着周旖锦。
她可是四皇子的生母,如今五皇子自作自受像条落水狗一般垂头丧气地坐在荣妃身旁,即便大家不说,瑶妃也已经将自己当成未来太后的最佳人选。
那淑贵妃除了位份比她高,如今既无圣宠、亦无皇子,不过是看在她母家面上的虚名,有何挑衅不得。
周旖锦并不惊讶,缓缓起身,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在她倾国倾城的脸上,声音清冷:“各宫姐妹都呈饺子,皇上吃着多腻,本宫特意带了亲手做的辣椒酱。”
周旖锦唇角抿着一丝笑,随即挥了挥手:“桃红,呈上来。”
桃红硬着头皮将辣椒酱放在了魏景的桌面上,周旖锦嘴角微翘,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说道:“皇上,臣妾做了一整天,您瞧,手都被辣红了。”
她本就体寒,寒冬里半晌没抱汤婆子,指尖就泛起微红。
桃红头快低到地里,不敢看桌上那自己在厨房随便舀的辣椒油,皱着眉急忙退下,心道娘娘什么时候有了这空口说胡话的本事。
众目睽睽之下,魏景却脸色阴沉,不肯打开盖子。
他在饮食上没什么忌口,唯独不爱吃辣。可此处人多眼杂,帝王的喜好又怎能轻易透露于人?
魏景不愿吃,却也不敢在太后和众嫔妃间硬驳了贵妃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舀了一勺,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淑贵妃果然心思奇巧。”
周旖锦捉弄成功,听了这话一扬眉,柔声笑道:“替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一旁的小福子识趣地将晾好的茶水端上来,魏景苦大仇深地吃了一口,险些没呛到嗓子,他咳了两声,硬忍着辣道:“贵、贵妃手艺不错。”
魏景满脸憋红,周旖锦却已经转身准备回位子上,唇边带笑,身子轻轻转向一边,与桃红说着话。
她眸如秋水,举手投足间,裙摆微微扬起,腰侧一块芙蓉玉的流苏随风拂动,愈衬得她有如杨柳扶风之姿。
魏景怔怔地看了两眼,心头忽然充盈着某种柔软的情愫。
他初见周旖锦时,她也正是这样爱笑爱闹的性子,活泼可爱,一双明眸惹得他心痒。
可自打周旖锦入宫,经历昭明皇后一事后,他却对她百般厌恶冷待。
如今有了胡怀潆,他其实并没有那样恨她了,反而有种莫名的心虚,看见她有从前那样的活泼艳丽,反而心里觉得安稳。
见魏景夸赞,瑶妃也不敢再为难,宴席上又恢复了和睦的的一派祥和。
瑶妃缠着魏景讲话,底下的妃嫔也成双结对地瞧瞧聊天,周旖锦已经习惯了在宴席上独自发呆,忽然听见一边魏景的声音:“边关的事最多半月就结束了,四皇子亲驾出征抵御外敌,你放心,朕会重赏他。”
魏景同瑶妃说着,不一会,又见他笑起来,眼角显露出淡淡的鱼尾纹:“周宴在边疆立功不少,朕派去的几个武将也夸他运筹帷幄,实乃文武双全,我大齐之幸啊!”
魏景声音不小,周旖锦心里咯噔一声,握着茶盏的指尖颤了颤。
一抬起头,正对上魏景的眼神,仿佛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哥哥不才,臣妾替哥哥谢皇上夸赞。”周旖锦起身向魏景福了福。
她从前数次提醒周宴小心行事,以哥哥的谨慎为人,对边疆局势还不透彻前,屡立功名并非他的作风,更像是魏景刻意说之。
周旖锦心里不宁,撑着笑了一会儿,转而低头假装饮茶。
魏景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周旖锦的眼神沉了沉,眼底映着满目璀璨的灯火,似乎酝酿着什么。
冬至那夜周旖锦睡的晚,半夜屡从床上惊坐起,不顾身上衣衫单薄,提笔便要写家书传到边疆,但熬到烛火将熄,却又揉成一团丢在纸篓里。
她睡的极浅,梦里又惊又惧,以至于第二日醒来时眼下已浮现出重重的黑眼圈,接连着这两日都倍感疲惫。
太后规劝过,魏景虽有收敛,亦三天两头往胡氏那儿跑,她乐得清闲,对外只称染了风寒,整日百无聊赖地看些话本,唤郑晚洇来闲聊一会儿,然后昏昏睡去。
“娘娘,该喝药了。”苏新柔端着白瓷碗走进来,便看见周旖锦刚醒来,睡眼朦胧地靠在床边。
帘子掀起一半,细碎的日光透过微微散乱的发丝,几绺毛绒绒的搭在脸侧,一副慵懒困倦的模样。
周旖锦揉了揉眼,宕机的大脑才认清来人,不耐地捏着鼻子,随即挥了挥手:“倒了吧。”
本是对外称病,只做个熬药的表面功夫便罢了,为此周旖锦昨日还特意请教太医,熬了副养植物的方子。
苏新柔脚步轻快,乖觉地将一整碗补药“哗啦”一下尽数倒进角落里复瓣跳枝的花盆中,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混杂着清幽花木气息的淡淡药草香。
苏新柔倒完药却没走,她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个叩礼。
“娘娘,奴婢有一事相求。”
第三十一章 魏璇生辰宴
“你说。”周旖锦的手不易察觉地捏了捏锦缎被面,坐直了身子。
苏新柔沉默了片刻,说道:“娘娘,冬至那天晚上,您曾让奴婢去寻从前的好姐妹叙旧,可奴婢并没有找到白若烟……浣衣局的人说她早已经被调离了,却不知去往何处,这几日奴婢怎么都问不出来她的下落,心中惶恐不安,还请娘娘开恩,帮奴婢寻一寻她吧!”
苏新柔是正直忠厚之人,“砰砰”地磕了两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额头上几乎要磕出血来。那闷闷的声响直听的周旖锦肝颤儿,她叹了口气,忙说道:“这是做什么,一件小事罢了,本宫帮你寻。”
她早知道苏新柔是重情重义之人。但如今看到她为白若烟如此的操心劳力,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酸涩。
在梦里,白若烟的出现仿佛一个神话,一举晋成昭仪,皇帝夜夜流连后宫,她好像不费一丝力气就得到了她从前所想要的一切,真挚不怀恶意的友谊,以及魏景的爱。
“你先退下吧。”周旖锦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向门口微微扬了扬下巴。
其实白若烟的下落,周旖锦并非全然不知。
自打上次白若烟在马球场上闪而过后,她便一直派了人打听她的踪迹。探子们回报说,白若烟似乎投靠了宫中的那位福公公,因此才隐匿行踪。
福公公是天子近臣,一直伴随在皇帝身边,对于他来说,想藏个人轻而易举。也正是因为他一直随驾从龙,探子纵有八般武艺,也不好靠近搜查。
周旖锦有些无奈,伸出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白若烟便不是突如其来的扰乱,这一切更像是她、或者其他人早已安排好,想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里搅出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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