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他的床空了,床单被恢复成入住前的样子,一点褶皱都没有。
这是已经走了?
我愣了半响,有点起床懵也有点郁闷。
算了,难道还真指望在旅途中来场艳遇吗?
我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杂念甩出大脑。
拿了东西去卫生间。
我坐在马桶上,刷着手机。
卫生间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提着早餐进来的时候,我听到声音,转头茫然地和他对视…
我第一想法不是尖叫,而是…还好不是噗噗…
等反应过来时,我的脸瞬间爆红。
他淡然地帮我把门关上,「你还真没把我当外人。」
「……」
我红着脸从卫生间出来,「我以为你走了。」
「我看起来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
他把带回来的早餐递了一份给我,是牛肉米线,我嗦了一口,滚烫鲜香。
「你的名字章晓两个字怎么写?」
「章台杨柳的章,春晓的晓。」
「哦,章鱼的章,晓得了的晓。」
「喂!」我一拳锤在他胸口,结果疼的是我的手。
「我叫喻承淮,不可理喻的喻,传承的承,淮海战役的淮。」
「…哦。」
「你可以叫我大鱼。」
「…那我们俩加起来岂不真的是章鱼了?」
他自胸腔发出闷笑声,「这就组 cp 了?」
「……」
他的家人过来接他了。
就在酒店楼下。
我和他交换了微信,收拾好下去,他的爸妈、大伯(俗称大爷)还有一个小妹妹,站在一辆大切诺基旁边。
我终于知道为何前男友在听到喻承淮的大爷之后秒怂了。
他虽然对我笑着,但这由内而外的杀伐之气如一个屏障笼在周边,让人莫名胆寒。
「你大伯也是军人吧?」我悄声问他。
「小章鱼眼睛挺尖啊。」
「又是保密身份?」
「你真不是间谍?」
但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能勾起我那些狐朋狗友的好奇心。
都留言说我藏了一个野男人。
晚上我和他妹妹住一个房间。
「姐姐,我叫喻平津,你叫我小名津津就行。」
兄妹两人一个淮海一个平津,「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人叫喻辽沈?」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大伯的名字?!」
「……」辽沈、淮海、平津,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国人都知道…
「姐姐,你和我哥交往多久了啊?」
「我们昨天才刚认识。」
「啊…这…,姐姐,虽然喜欢我哥哥很辛苦,但是你千万不要放弃哦!」
「???」
我们抵达了泸定。
他说,1935 年 5 月 29 日,红军昼夜奔袭 240 里,二连连长和二十二名突击勇士冒着枪林弹雨踩着烧得猩红的铁索夺下桥头。
…
到达红原时,他说,82 年前,一支衣衫褴褛、残破不堪的部队曾从这片遍布沼泽与风雪的草地走过,这里是红军长征时死伤最多的地方。
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军队以不悔之心抗日推蒋,建立了新中国,这是唯一以红军命名的草原。
…
在松潘川主寺的长征纪念碑,他说从山下到山顶一共 609 阶,象征红军长征时经过的 609 次战役。
…
他的声音带着魔力,我好像一下子就被拉回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在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刻,目睹了先人们以血肉之躯迎向炮火。
脑海里响起不知哪部电视剧里的台词,「我的牺牲谁会记得?四万万同胞记得!」
我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了,我的心脏在胸腔狂跳。
「你再说下去我要对你产生吊桥效应了。」我说。
注:吊桥效应即一个人因外界刺激心跳极速加快时,容易对周围某个人产生爱情的错觉。
他看着我,黑曜石一样的眼珠里有一层柔光,笑得十分爽朗。
那一刻我跌入了他眼眸里的潭渊。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重新爱上一个人的。
但他就像我的无计划旅行一样,毫无章法地闯入了我的世界。
我们回到汶川时,他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他的假期结束了,要马上归队。
他连夜走了。
走之前他欲言又止。
我用眼神鼓励他,结果他只是笑着叹了口气,「下次休假回来再跟你说。」
他走了两步,又回到我身边,「别忘了我。」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五个月之后了。
期间我们毫无联系。
当时我已经结束了我的无目的地旅行,重新找了一个杂志编辑的工作。
他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的写字楼下。
他穿着纯黑色的 T 恤、黑色的长裤,戴着黑色的渔夫帽,隐与夜色中,我都没发现他。
他追到我面前,「小章鱼。」
我看着他愣了好几秒。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喻承淮。」
「到!」他快速答道,又弯下腰,自下而上笑着和我对视,「首长有什么吩咐?」
他只有 48 小时的离队时间,他的驻地不在蓉市,过来找我已经花了 8 个小时,还要扣除回去的 8 个小时。
我们只有 32 个小时在一起,如果再扣掉明天上班的 8 小时和睡觉的 8 小时,我们只有 16 个小时。
作为一个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蓉市人,我第一次觉得时间紧迫。
他和我沿着府南河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我的手牵了过去。
他的食指第一指节,中指、无名指、小指第二指节有茧。
嗯,这是一只握枪的手。
「小章鱼又在琢磨什么?」
「在想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果我说不能说,你会生气吗?」
「你是犯罪分子吗?」
「不是。」
「那就行。」我笑笑,倒退着走在他前面。
他曲起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我说什么你都信?」
「那你骗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是做什么?图我年纪小?图我爱洗澡?」
「什么呀…」虽然他不知道我说的是新上的电视剧里的梗,但他还是在笑。
笑得干净、纯粹,令人怦然心动。
我请了假,和他在酒店里待了 32 个小时。
其实他是做什么的,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持枪、当兵、保密。
只是他不说我就不问。
我们在酒店除了接吻,什么更亲密的事情也没有做,就单纯的腻在一起,看电影或是一起打打游戏。
说起来就连最开始的接吻也是意外。
我被酒店的地毯勾倒,刚好就扑到坐在沙发上的他身上。
我的唇磕上了他的牙,疼得我直咧嘴。
他说帮我呼呼,然后呼呼就变成了亲亲。
…
不过,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时针也不会为我们停留。
他离开时问我,「下次回来我可以打报告了吗?」
「你都没有表白,我都没验过货!」我把自己埋在被窝里,遮住大红脸。
他把被子和我一起抱住,「哎呀!小章鱼!你早说要验货!我也不用忍这么久啊!」
极其懊恼的语气,就像明明中了五百万却找不到兑奖券一样。
我在被子里推他。「去去去,快走!」
「下次回来,验货、见家长然后回去我就打报告!」
我和他的第三次见面很快,只隔了两个多月。
除了休假的时候,他都不能用手机。
所以这两个月,他只有每周末会用座机给我打十分钟电话。
如果我错过他的电话,再打回去就不是他了。
所以周末两天我随时都会把手机捏在手上,力图它响起的第一秒就能接到。
有一次他电话打来时,我正被合租的室友气得哭。
她叫人回来开派对,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还不收拾,甚至还让不认识的人睡在我的床上。
我把他当成情绪垃圾桶,抱怨了九分多钟,最后他只来得及跟我说一句等他回来。
他还是站在公司楼下。
他不知在哪里晒得黢黑,跟条酱鱼似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以请假的。」我有点生气,也不知道他在楼下站了多久。
明明可以更早见到他的。
不知为何,我心里涌满了委屈。
他笑着,一口亲在我嘴上,「时间不多,不要用来生气好不好?」
哎…他的时间少到,我连气都不能生。
「那你赶紧抱我一下,我们就和好了。」
他用力地拥抱我,他身上的青柠味好好闻。
他开了车来,我坐上副驾,「去哪里啊?」
「见家长啊,上次不是说好了。」
「你家长还是我家长?」
「你家长啊,我家长你不都见过了?」
「呃…这…,我都没跟他们提过你…」
「现在提也来得及,根据这路况,我们到你家还需要半小时。」
「可是你都没有问过我要不要嫁给你…」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后颈,「完了,我在梦里向你求婚了上百次,每一次你都答应了,我好像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妈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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