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拉了拉老爹,示意他不可再说了。
果然赵潇燕眼底的得意压不住了,她身边的黑衣男人更是一脸不屑,对上我略警惕的目光,他露出几分可惜来。
「朱家好大的威风!」他的薄唇轻启,一步一步仿若踏在我的心上。
老爹经商多年,自然识得他身上的上位者的压迫气息,周身气质非多年权势沉淀而不可显。
老爹心中大震,我们惹到了大人物,不仅是我和老爹感受到的,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隐隐有所察觉。
其中,太守家的林公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瞳孔一缩:「你……你是睿王爷?」
此言一出,众人皆噤声。
老爹原本圆润的身子颤了颤,脸上失了血色,腿一软若不是我手疾眼快扶着,只怕此刻便落了洋相。
「王爷恕罪……草民不知是王爷……」老爹颤颤巍巍俯身行礼,我自然得跟着跪下行礼,不止我们,所有人都灰溜溜跪下。
除了赵潇燕不仅没跪,反而露出一副看不起的神情,上前狠狠踢了老爹一脚:「趋炎附势倒是快,真没骨气。」
独立众人之间,颇有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模样。
看着老爹忍痛不敢发的模样,赵潇燕眼底都是看不起和轻蔑,而我染了豆蔻的指甲已深深入肉。
「草民招待不周,请睿王爷入府上座。」
睿王看了看任性的女子,倒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做得太过,径直抬眼踏上府里的青石台阶。
老爹如行尸走肉般跟在睿王身后。
而我只身回到彩楼,将一锦盒递给青青:「将此物务必交于梧桐巷的陈家,就说邀请闺中好友,拨冗前来喝我的喜酒。」
待我回到前厅时,赵潇燕正转着手里一柄紫色玉如意,那是家里祖传下来的镇宅之物。
赵潇燕却不以为意,颇有对黄白之物的唾弃:「啧啧,果然是奸商,视钱如命之徒,难怪瞧不起人家胡有钱,瞧瞧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哟~」
她口中的胡有钱,便是那烧了高香捡了绣球的乞儿,此刻也是洗干净脸,换上锦衣坐在堂下,目光带着崇拜地看着赵潇燕。
老爹被她一番话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是一句话不敢辩驳。
见我过来,爹爹眼中的愧疚和无奈几乎化作实质,在睿王的如炬目光下,硬着头皮同我说:「囡囡,这婚事……定下了。」
我早已经料到了结果,没有太多的失态和愤怒,但这似乎让一旁紧紧盯着我神色变化的赵潇燕,有些不满。
把紫如意往桌上一丢,随口道:「早该这样,皆大欢喜多好。」
睿王抓着赵潇燕的手把玩,漫不经心地问:「这下子满意了?」
「还可以吧。」赵潇燕昂起清秀的脸,哼哼两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告诉你!」
「浪费了这么久,还不随本王回府再好好收拾你。」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赵潇燕一下子红了脸恼怒道:「别胡说,我就是暂时住你府里而已。」
「嗯?」男人肉眼可见的脸色难看,语言威胁道:「难道要本王向他们宣告,你是属于本王的么?」
「我才不属于你,我是我自己的,我和你都是平等的。」
……
眼见着睿王同那女子打情骂俏,准备离开的样子,老爹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我却只是苦笑老爹想得太天真,毕竟女子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位赵小姐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对我保持敌意……
果然,赵潇燕冲老爹一哂:「你看什么看,是不是想等我走了再毁约?」
「告诉你,门都没有!」
看着赵潇燕捏了把男人的腰,只听闷声一哼。
男人危险地盯着怀里不安分的女人,轻描淡写随口:「本王欲饮一杯朱家小姐的喜酒,今日便留下了。」
仅仅不到一日,原本胖乎乎的老爹如同弥勒佛一般的笑容没有了,愁容满面,身影也佝偻下去。
夜里,他将我叫到书房里,将机关匣子打开,把象征朱家的印信和房产地契都一股脑交于我,我知道他是愧疚,想要弥补我。
「宝儿,是爹对不住你,爹无用啊……」话未完,唐唐一个大男人已经哽咽不成声。
而我此刻心里只有恨意滔天,不过萍水相逢,他们玩笑一般便可毁了我朱家几辈的经营。
那赵潇燕口口声声称人人平等,对以权压人更是深恶痛绝,可偏偏又仗睿王之势,将我朱家随意玩弄,肆意侮辱!
我弯下膝盖,向父亲请罪:「爹,元娘不肖,知道爹爹只想安安分分做普通商贾,可元娘今日私自做主,可能已经将朱家卷入朝堂之争了。」
4
鞭炮齐鸣,红绡招摇,首富朱家小姐成亲,自然热闹不已。
只是同外面觥筹交错不同,房间里是一阵压抑的气氛。
昨日,青青还同我笑着讨论,未来的姑爷是潇洒俊美些的好,还是谦和有礼的更佳。
今儿,眼眶红肿得厉害,帮我描眉时更是忍不住将泪珠子滴到我的手背上,我见她实在伤心得手也稳不住了。
便自己拿了螺子黛画了远山眉,她低低啜泣,细听只有那么几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丫头,太单纯了。
可我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将一颗心吊起,听着媒人唱和一般的声音,「请新人入堂!」
才如梦初醒,将头上盖头丢在地上,踏着赤金鸳鸯图案,青青搀着我,款款入堂。
「你,怎么就你一个人?胡有钱呢?」
赵潇燕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此刻全化作恼怒:「好啊你们,果然还是要反悔!」
「秦天宇,你必须好好管一下了,这朱家简直无法无天了。」
赵潇燕坐在本属于我早亡母亲的位置上,虽没有丝毫女子的温婉矜持,声音锐利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而睿王正堂上座,是老爹的位置。
明明是女儿成亲,作为父亲的老爹被赶在下座,眼眶发红,不敢言不敢怒。
「陈夫人到,陈家二姑娘到!」
小厮将人迎进来的那一刻,我紧紧吊起的心方松开一半,轻柔出声:「赵姑娘有所不知,我朱家当初明言是招婿入赘,夫婿自然得端坐室内,而我主外。」
众人点头,以示我所作所为皆并无过错。
虽然有些地方为了给夫婿体面,不会这样,但我就是不给他体面也无可厚非。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我电视里哦不对,话本上看得根本不是这样,少糊弄我!」
赵潇燕却不吃这一套,竟摔了我准备敬给双亲的茶,沸水滚烫溅在我的嫁衣上,众人的目光都染上了深深的同情和不忿。
老爹更是猛然站起来,想要挡在我面前,我同他摇头,他的眼底缱绻痛苦和绝望。
「哪来的女子,如此没规矩,吃人家的喜酒,砸人家的席面,好大的威风!」
陈袅袅进门那一刻,我就等着她开口,她有个做太子妃的姐姐,自然行事同样的泼辣,看不过的事也不会忍气吞声!
老爹看到昔日的母亲故交陈夫人,眼底的绝望此刻也重新染了几分希望,他望着我同他点头示意时,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赵潇燕打量着陈袅袅浑身上下,不算多么华丽的打扮,眼底轻蔑之意顿现:「关你什么事,你有病吧?」
「娘亲,这女人好没规矩,都毁了朱家姐姐的婚宴,不如把她赶出去吧?」
陈袅袅冲陈夫人撒娇,顺便朝赵潇燕翻了个白眼:「略!」
「你!」赵潇燕要发火。
「袅袅,不可无礼。」
「燕燕!」睿王终于面色微变,压低声音开口。
陈夫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戴着低调而华贵翡翠头面,不算华丽的打扮,周身从容优雅气质也让她显得格外打眼。
「臣妇参见睿王爷了!」
「夫人不必多礼,杜奉山一别,夫人风采如旧。」
「一把老骨头,不过是来回多奔波几回罢了,今儿特来参加故人酒宴,贪杯酒喝罢了。」
陈夫人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我,慈爱开口道:「这是若若送你觅得良人的宴礼,她近日事忙,不得空,他日自当上门与你叙儿时笑言。」
陈若若便是她的大女儿,陈袅袅的姐姐,如今的太子妃殿下。
我虽送上大礼以表诚意,却不想收获效果如此大,露出矜持而大方的笑:「太子妃娘娘大驾光临,元娘求之不得!」
我已经搬出了太子妃的大佛,果然看见睿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而凝重,眼底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顽劣之意。
冷冷扼住赵潇燕的行为,不叫她再随便大呼小叫,肆意胡闹。
这一场神憎鬼厌的婚事也算按着我的规矩一步一步完成。
赵潇燕还想要闹洞房,被陈袅袅率先一步踢出去:「你丫的是不是脑子有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偷看人家洞房,不要脸!」
赵潇燕就没受过这种气,「你有病吧,我说的是闹洞房,不是偷看!」
陈袅袅掏掏耳朵,「这么想折腾,要不你躺上去体验一把呗!」
睿王的脸黑沉沉,赵潇燕更是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侮辱,自己怎么可以和一个乞丐扯上关系:「我要撕了你的嘴!」
5
迎着睿王杀人的目光,陈夫人仿佛毫无察觉,轻轻斥了女儿一句:「好了,女儿家家也不知羞,说的什么话。」
「什么嘛,明明是她在挑事……」谁不知道,元娘怎么会嫁给那人的,陈袅袅就是看不惯这赵潇燕。
「睿王爷对这位姑娘真是独独一份的好,但不知昭和郡主可见过,何日若是纳妾过府,我们也好备上一份大礼……」
陈夫人话语里的一句纳妾,便将赵潇燕激红了眼:「什么纳妾?谁要给他做妾,秦天宇,我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不了我,就不要纠缠我!」
「一生一世一双人?」
陈夫人一字一句咀嚼着这句话,笑得意味深长:「王爷可不能一时为美色所祸,什么话都许出去呢。」
睿王显然脸色变得难看,偏偏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赵潇燕说出只有她一人的诺言。
赵潇燕没想到,男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其实都是花心的大萝卜,气得跑了出去。
做妾?当她是这古代三从四德的可怜土著女么?
堂堂睿王,为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神魂颠倒,他可是忘了与他订过亲的昭和郡主?
看来,这一趟很值了。
睿王与太子不睦已久,九五之尊的高位谁不渴求,只是他如今有了赵潇燕这个软肋,若是太子利用她做文章……
朝堂之争本与我们没什么干系,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睿王容赵潇燕插手朱家的亲事,若说之中曲折只是为了讨佳人欢心,我是不信的!
钱与权,像睿王秦天宇这样的人,培养势力必然少不了,心机怕早已算到了我朱家身上。
瞧着今日的架势,早已经将秦天宇和他的那位心尖尖得罪干净了,干脆一不做二休,彻底投诚太子府!
宴席散去,老爹知我有话同陈老夫人讲,便招呼着陈袅袅下去喝茶。
书房里,我向陈夫人行了大礼:「今日,多谢姨母出手相助,元娘感激不尽。」
「元娘与若若,袅袅从小就是闺中手帕交,你又叫我一声姨母,我岂能眼见你受人欺凌。」
「元娘自知人微福薄,但也不愿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愿求殿下庇佑我朱家,但凡可用之处,元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商户之家对上皇权势力,终究不及。
孤注一掷,递上锦盒,朱家所有商号近半的收益,以及最上面一份求子秘方!
钱财,我朱家从来不缺,千金散尽还复来;而求子秘方,自然是献给太子妃陈若若的。
她多年不遇喜,四处重金求秘方的事虽隐匿,但我朱氏耳目天下皆通,达官贵人若有所求,近乎无有不知。
陈夫人轻轻接过锦盒,随即瞥了一眼,我见她面色微变,眼睛带着些许震惊一闪而过。
没办法,是我给的太多!
「你呀你,若非是个女子,朱家也许有望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陈夫人露出复杂而惋惜的神情,这样感叹。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她那时的神情是有些幸亏在身上的。
幸亏我已经成了亲,否则她会觉得我也许是陈若若最大的竞争对手。
只是我此时丝毫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她受了我的大礼,自然不好松懈。
陈夫人笑着对我说:「你可知,今日我并不是只带了袅袅来,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可以最合适帮你料理了那女人,怕是只她了。」
长公主!
那是当今陛下的阿姊,陛下早已默认,她的女儿昭和郡主自小与秦天宇订了亲的。
于公于私,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今日睿王所为,长公主在角落里早已经瞧得清楚。
陈夫人临走前提点着我:「那姓胡的乞儿,不必理会着,就当养了个猫儿狗儿。
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我当然含笑点头,瞧着后院里,那绫罗绸缎堆起来的男人胡有钱。
自以为成了我名义上的夫君,便抖落起来,叫我服侍他,甚至不经过我的允许,敢打我的丫鬟青青。
「朱元娘,你什么意思?今日乃是我俩成亲之日,你却叫人将我拘在后院,叫天天不应,是想反了睿王爷吗?」
这男人倒也不傻,知道搬出秦天宇的名号来挟制我。
青青捂着脸啐了一口:「呸,你当人家真把你当根葱了,给你点颜色,真拿自己当盘菜。」
「你说什么,你这贱丫头有没有规矩?我是你家小姐的亲夫君,是姑爷是主人,有你顶嘴的份?你小心我将你卖给窑子去!」
「你没有这个权利!」
看见青青猛然脸色灰白,看向我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又委屈,我猛然怒上心头,冲他喝道。
青青得了我的维护,很快又抖擞起来,比刚刚还嚣张,活像一个得了依仗,然后仗势欺人的奶狗狗,奶凶奶凶的。
「你……就你还卖我?撒泡尿照照自己,哪里配得上我家小姐?」
胡有钱最后因为「男德不修」,而被我罚了抄女戒每日十遍,当然,当中的「女」全部换为「男」,不抄完不许吃饭!
后来听说他不识字,便罚了他背女则,女训,女戒,每天十遍。
不识字,可笑!
他不识字,那梦中夺我万贯家业的人果然不是他,目不识丁——他没有那个本事,只能说他背后的人利用他做了表面上的傀儡,架空了朱家!
秦天宇,赵潇燕,我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说实话,太子殿下要亲自见我,这是我没想到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原来是真的!
从前因为朱家从不缺钱,所以以为那些达官贵人们住的都是金碧辉煌的金屋玉墙。
却原来这太子府,也缺钱!
递上那七成的全是赤裸裸的金银,不过几日太子殿下便以太子妃的名义邀我入府,而我将这些年做生意有意或无意记录的一些官员信息的花名册也带上了。
那些官员有的利用职务之便,走私官盐贩卖铁器;有的放印子钱,放高利贷赚黑心钱;有的豪掷千金,却不知钱财何处来……
是人便不会没有弱点,掌握了弱点,便是握住了他们的命脉。
而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向太子秦潭献出诚意,更是向他显示商人的价值,商人的信息网往往来自五湖四海,各路八方。
我家的别院里,专养的信鸽比最快的暗卫还要准确,甚至能自动避开敌人的弓箭,灵活走位……
太子深色的眸,看着我递上花名册,没有按预想的接过去,反而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来:「我这个七弟啊,终日打鹰也被啄了眼睛啊,还将那样的女人当作眼珠子一般……」
我不知他这话有何深意。
但听说,没过几日那睿王府里出了件不得了的事,昭和郡主同睿王府里那位没名分的赵姑娘打了起来。
昭和郡主原本是和睿王爷秦天宇订了亲的,门当户对,昭和可是魏国公和长公主的女儿,身份高贵,平素里也算得清贵有礼。
不知怎么的,竟和那赵姑娘当堂打了起来,脸都被那野丫头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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