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混乱的脚步声,火光隐隐错错,安宁终于带着人寻了过来。
看见我们的那一刻,她高声呼喊着向我们跑来,身后紧跟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我和安昭同时看见了时胤,安昭的眼神几乎是瞬间落寞了下来,嘴角笑意极其牵强。 我挥了挥手向远处的人示意,然后将目光投向安昭,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他。 安昭眉眼深邃,睫毛既长且翘,此刻如鸦羽一般,掩盖住了眼中汹涌的情绪。 他既磊落问我,我也当坦荡回他。 我给出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答案: 「不是。」 不是因为时胤。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爱一个人。」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再次爱上一个人,没有准备好再次付出所有。 他寂静的眼眸骤然亮起,如满天繁星坠落人间。 「那我可以等你吗?」 自从西山一事后,我和安昭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关于退婚一事,都默契地绝口不提。 他依旧很忙,梁王留下的烂摊子,一时半会难以收拾完。 还有祁王和宁王在京城里埋下的暗桩,都需要一一找出来。 可即便每日忙到焦头烂额,不论多晚,他都不会留宿宫中,必定会回安国府。 安昭似乎仍然对丢下我,先去救安宁一事,心存愧疚。 他每日回来后,都会来我院中,也不进屋,只是在门外坐上一会。 其实我并不怪他,我知道他这样的人,如此选择没有错。 他视我命如己命,甘愿同我赴死,可他不会用他人的性命换我的性命。 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底线。 每晚他来的时候,若是正好我没有睡着,便会隔着屋门跟他聊上几句。 若是我睡着了,他也不会叫醒我,只是将宫中捎回来的糕点轻轻放下,然后不知道坐到何时,又悄然离去。 偶尔安昭得了空,在家待上几日,不用去宫中报到,这个时候安宁最高兴,缠着他叽叽喳喳。 他也不烦,不论多无关紧要的闲话,他都耐心应答。 我坐在一旁看书,经常会被安宁的异想天开逗笑。 「阿兄,你说人能够像神仙一样飞起来吗?」 「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烟花要是不在天上爆炸,在地上会怎样?」 「若是有人在场,恐怕会造成些许伤亡。」 「那要是把烟花绑在人身上,是不是就可以飞到天上去了!」 …… 许是怕安宁真干出这等荒唐事,安昭语气带上几分严肃,训了她一句: 「你想想便罢了,不!最好想都不要想!」 我忍俊不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何止飞到天上去,到时候人可能都没了。」 原来父兄健在,不曾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安宁,是这般天真烂漫的模样。 没有满嘴的讥诮,没有满眼的嘲讽,没有刻入骨血的恨意。 没有战场上没日没夜的厮杀,没有浑身遍体的伤痛,也没有夜不能寐的噩梦。 这一切才像是个梦,是我上一辈子求不得的美梦。 梦里安昭没有死,安宁能够和我和平相处。 而时胤,爱我。 说来也是奇怪,在我不再将目光放在时胤身上时,他反而经常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上一世我平日里想见他都极难,哪怕同在军营中,也见不到几面。 他总是忙,却总能与安宁一齐领兵,同进同出。 那时,我既心酸又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我既不能向时胤述说我的委屈,也不能向安宁宣泄我的不满。 因为我是安昭的未亡人。 我不能,也不配,妄求心中所爱。 可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曾经每日每夜翻来覆去折磨我的梦魇,都已经不复存在。 那般心酸痛楚,如今我亦很少再想起来。 时胤大刀阔斧将朝堂整顿了一番,他从前本就是装疯卖傻,如今一朝登上帝位,胸中抱负自然展露无遗。 忙里偷闲时,他会微服来安国府中。 我自然不会认为他是来和我们闲话家常的,无非是冲着安宁而来罢了。 每当此时,我就会相当识趣,拽着碍眼的安昭一起离开,给他们二人留点说话的空间。 为此,安昭十分不服。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我看着他这个榆木脑袋,十分无语,只得拽起他的衣袖将他强行拽走。 拉扯间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他瞬间僵硬,背脊挺得笔直,乖巧地任我拉着衣袖。 我暗自偷笑,脸颊却不自觉有些发红。 我尽力不去看他,却没注意到脚下,不留神给自己绊了个大跟头。 安昭及时伸手拽住我后领,人没摔下去,差点给我勒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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