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首辅的独女进了宫。
程凝然家室清贵,人也长得美丽柔婉,琴棋书画样样出色。
人又单纯可爱,甚至不怕他,第一次见面就敢大着胆子和他说话,跟后宫这些恭顺的女人截然不同。
贺洵见她第一次,眼里的光就亮了起来。
我在一旁,心里一个咯噔。
如我所料,贺洵开始整夜整夜地宿在她宫里,一开始一个月还会来安抚我几天,到了后来,连我的生辰他也不会留在我这里了。
他的心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我陪他出生入死十年,才换来他对我另眼相看。
而别的女人夺走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几日。
进了冷宫第三个月,程凝然来找我了。
她一身皇后冕服,庄重大气,似乎是特意穿来给我看的。
静妃——哦,不对,如今你已经是废妃了,她捂着嘴笑着看向我,本宫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平静道:娘娘随意便是。
程凝然继续道:刚入宫时,我便听说静妃宠冠六宫,风华万千,只可惜看了以后却发现不过尔尔。
我看着她,年轻真好啊,满脸都是天不怕地不怕。
我后来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程凝然这样恨我。
她进宫于程家而言,是一场利益交换。
可对她来说,她是真的喜欢贺洵。
与这样一个容貌出色又大权在握的男人朝夕相处,又能有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曾经的我,不也是这样吗?
大概,曾经贺洵对我的宠爱于她而言如鲠在喉,她绝不能再容许被我分走一丝一毫。
你知道皇上如何同我说你吗?
程凝然看着我,笑得肆意:
他说他早就厌了你这般无趣,他还说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胸口传来一阵憋闷,我微微皱眉。
绿萼怒气冲冲看向程凝然。
好一个奴才,竟敢瞪我?!
程凝然竖眉,对着身后的嬷嬷道:
给我掌她的嘴!
我撑起身子,挡住那嬷嬷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在程凝然面前冷了脸色:
你敢!
绿萼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侍女,跟了我好些年。
大概是被我宠的,她性子天真烂漫,不知掩饰,像个傻大胆。
程凝然第一次见我对她这样的态度,勃然大怒,上来就扬起手要扇我耳光!
我赶在她前面,反手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把她打得侧过头去。
她愣了许久,摸着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敢打我?!
我可是皇后!!!
我盯着她,唇角勾起:打就打了,你大可以回去告诉贺洵,让他处死我。
动我可以,动我身边的人不行。
更何况我也想开了,都到了如今这地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程凝然许是被我吓到了,竟然后退了一步。
随即她咬着牙,双目喷火道:你给本宫等着!
我坐在冷宫里等了许久,贺洵终于来了。
他带着怒气冲冲的程凝然,进来就质问我:
你打了凝然?!
我看了贺洵一眼。
许久没有仔细打量过他了,上一次与他见面,还是他把我打入冷宫那次。
贺洵眉宇英挺依旧,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身上旧时的影子已经逐渐散去了。
那个会站在城楼上搂着我睥睨道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的!的少年,似乎已经在岁月里面目全非地死去了。
是啊,贱妾是打了皇后。我说完便不再开口。
事到如今,我已经注定失败,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皇上,这个贱人丝毫不知悔改,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程凝然哭得梨花带雨。
贺洵眉心拧起:
你要如何?
程凝然怨毒地看着我:她既然敢打臣妾,那皇上就百倍替臣妾还回来如何?!
臣妾要掌掴她一百!
说着,她便挥了挥手。
身后两个健壮的嬷嬷上前,盯着我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这是程凝然特意带来的做粗活的婆子,手劲儿比一般男人还大些,真要是掌掴了这一百下,我的脸估计也就烂了。
她压根就不光是想还回这一巴掌,她是想毁了我的脸,彻底以绝后患。
贺洵一顿:不然还是换一个……
程凝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皇上?!
皇上,她不过只是一个废妃,您难不成是舍不得,那以后我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贺洵深深看了我一眼,眼里涌动着些我看不清的东西。
我知道贺洵是不会让人掌掴我的。
曾经我为了他被掌掴五十,脸上没一块好肉的时候,他死死搂住我,一字一顿对着我起誓:
阿静,我这辈子不会再让人动你一下。
向来不会弯腰的少年,第一次弓着身子,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然走到如今,贺洵已经对我不剩几分情分,但他是不会让人掌掴我的。
果然,贺洵默了一会儿,还是道:
只这一样不行,你换个别的。
程凝然身侧的手都攥得失去了血色,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
她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有多顺遂,如今被我忤逆,可真是要气炸了肺。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怒意就消失了。
她看向我身边的绿萼,嘴角勾起的笑意好似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她轻声道:既然皇上舍不得,那便让那个丫鬟来替主子受过好了。
横竖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皇上总不会再不允了吧?臣妾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若是回去让父亲知道,他不知要多心疼呢。
皇上便把那奴才给了臣妾,如何?
贺洵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
程凝然是程首辅的独女,他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正的千娇百宠。
也才养成了她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程首辅独揽前朝大权,虽然贺洵这些年慢慢拔除了不少他的势力,安插了自己的人进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贺洵还不到与他撕破脸的时候。
更何况,如今程首辅是正儿八经的国丈了,就是看在程凝然的分上,贺洵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可是唯独绿萼不行!
绿萼陪了我这许多年,在我心里她早就跟亲人一般,她要是落在程凝然手里恐怕十死无生!
不行!
我猛地抬头道:绿萼不行!
本宫在跟皇上说话,有你一个废妃插嘴的份儿吗?!程凝然轻蔑地扫了我一眼,继续拉着贺洵的胳膊撒娇: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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