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时断时续,嗓音颤抖的厉害,显然又冷又惊之下,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贺萳看过去的目光,却仍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怜惜,仿佛湖面上这个正被折磨着的女人,和他完全无关。
祁孟舟见惯了贺萳的冷心冷情,心里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白郁宁却很是震惊,她恼怒的瞪着贺萳:“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如此轻贱?把人放下来。”
周围虽然人多,可安静,她这一声怒斥便格外响亮,祁孟舟吃了一惊,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贺萳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像是生气了,祁孟舟连忙躲到了假山后头,这两个人吵他们的,可千万别牵扯到自己身上。
不过说起来,她还没见过敢这么当众顶撞贺萳的人,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她心里替白郁宁点了个蜡烛。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贺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虽然充满了克制,神色却还算平静,并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知道你心软,可这是侯府的规矩。”
祁孟舟一愣,贺萳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然而这种程度对白郁宁而言并不够,她看了眼又被扔进水里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是要杀她,直接动手就是,何必如此折磨?”
祁孟舟偷偷探出头来,看见贺萳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显然对白郁宁的不依不饶有些不耐,他扭头看过来,本意是想看白郁宁,可一抬眼先看见的却是假山后面探头探脑的人:“……”
他握了握拳,缓缓吐了口气才开口:”杀鸡儆猴,我以为你看的明白。“
祁孟舟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虽然缩回了头,却仍旧竖着耳朵听两人吵架。
白郁宁摇摇头,语气有些冷淡:“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放了她。”
贺萳没说话,但女人再次坠进了冰湖里,白郁宁似乎彻底被激怒了:”贺萳,你若是再如此,我就离开了。“
祁孟舟一愣,白郁宁这是,在威胁贺萳吗?
贺萳这人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也不是没有顶撞过皇上,好在那是亲舅舅,并没有怎么样,可现在……
贺萳声音霍的冷了下去:”你在威胁我?“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湖边越发针落可闻,傻子都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怒意。
然而白郁宁仍旧没有松口:”我只是不想你草菅人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先把人放了。“
贺萳迟迟没开口,祁孟舟有些好奇,难道这是气傻了?那要发作白郁宁了吗?
她才收了白郁宁的镯子,要是贺萳要把人赶出去,她是不是该求情?可好像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纠结起来,按捺不住的从假山后头探出头去,却一抬眼就对上了贺萳冷凝的眉眼,他一向对人冷淡,这副表情并不稀奇,但那双眼睛正盯着她,就有些恐怖了。
她嗖的把脖子缩了回去,心脏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贺萳看见她了?不可能呀,明明和白郁宁正吵着架呢,怎么看都不会搭理自己才对,而且就算看见了也犯不着这么凶,这么多人都在呢,没理由他们能看,自己却不能看。
所以刚才的对视是错觉吧。
她说服了自己,虽然心脏还是跳的厉害的,但多少松了口气。
外头迟迟没有动静,祁孟舟即便是躲着,也很紧张,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她看了看周围,琢磨着能不能偷偷离开。
“放她下来。”
贺萳的声音忽然响起,唬得祁孟舟一抖,抖完才反应过来,贺萳说放人,他竟然妥协了。
脾气又臭又硬的贺萳,竟然对白郁宁,妥协了?
祁孟舟一时间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旁人大概也没料到这个结果,抓着绳子的侍卫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把湖里的人拎上了岸。
”你满意了?”
还是贺萳的声音,祁孟舟鼓起勇气探出头去,只见白郁宁仍旧神情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贺萳的退让多么难得。
“我很高兴你肯听劝。”
贺萳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冷淡的对待过,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用更冷淡的声音道:“都散了吧。”
人群顿时做鸟兽散,眼见白郁宁也要走,祁孟舟连忙跟上。
身后却又响起贺萳的声音:“站住,你过来。”
白郁宁头也不回,祁孟舟一边想着她脾气还挺大,一边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侯爷喊你呢。”
话音未落,额头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喊得是你。”
祁孟舟捂着头看过去,见他眼底还带着没散去的戾气,心里有些打怵:“爷……”
贺萳打量她一眼,语调冷冷淡淡的:”都学会偷听了?“
祁孟舟觉得自己很冤枉,但解释起来不是很有底气:”那么多人都在……不算偷听吧?“
”还狡辩?“
祁孟舟有些无奈,她看出来了,贺萳是被白郁宁气到了,但又舍不得朝人发作,所以才拉了她这个替罪羊出来。
她正愁苦这事该怎么揭过去,额头上就又挨了一下,她敢怒不敢言,只好抬手揉了揉。
贺萳扫了她一眼,眉头一拧,看着有点凶:”可见是上回跪的不够,还敢到处乱跑。“
祁孟舟心里叹气,虽然自己是被迁怒了,可到底能单独和贺萳说两句话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贺萳的衣角。
”爷,有件事想求你。“
贺萳不轻不重的嗤了一声:”那三百两银子?“
祁孟舟一噎,心想你还知道该给我三百两银子啊,可随即她眼睛就亮起来:“要是这个的话,那能给我吗?”
“想得美。”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酷无情,祁孟舟心里忍不住嘁了一声,然而却并不意外。
算了算了,反正她来也不是为了银子,孩子的事可比银子重要多了。
只是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萳对旁人素来没怎么有耐心,见她不吭声,就有些不耐烦:”哑巴了?“
祁孟舟鼓了鼓勇气:”爷,我想……有个孩子。“
贺萳一愣,片刻后锋利如刀的视线霍的刺了过来,他紧紧盯着祁孟舟:”你说什么?“
祁孟舟有些愣,心道这么近的距离怎么还能听不见?
她张了张嘴,刚想重复一遍,就被贺萳一推,撞到了身后的假山上,然后一只手附上来,按住了她。
假山凹凸不平,祁孟舟被硌得后腰生疼,正想喊一声疼,可一抬眼,就对上了贺萳的目光,男人眼底半是嘲讽半是冷漠,看的人心里发凉。
她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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