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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书虫推荐洛嘉张瑾洲《洛嘉张瑾洲》在线阅读

    发布时间: 2023-05-03 07:01首页:思美词典 > 句子 > 阅读()
    两人在三月初终于来到了扬州城。 春日已至,城中柳绿芽黄,春云水暖,鸭子已经开始在里面游泳了。 街边的小摊十分热闹,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小贩摇着小鼓,卖炊饼的吆喝着,冒着热气的炊饼香气诱人。 可是,还是街边那卖糖人的小贩吸引了洛嘉的注意。 糖人摊上,有一对牵着手的一男一女的小糖人,看着十分可爱。 但这对糖人真是像极了当年张瑾洲送她的那对,那是他第一次从宫外带回来东西给她。 宫中的东西很多,但是她最喜欢的,永远就是宫外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 “老板,我要这个糖人。” “老板,我要这个糖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洛嘉皱了皱眉,往一旁看去,却是个不知道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面若桃花,生得十分俊朗,还带了几分女相。 一旁的顾长盛也看向洛嘉,微微挑眉:“看不出来兄台也会喜欢这小孩子玩意,不过今日本公子急着讨美人欢心,兄台,这糖人就让给在下吧!” 洛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才反应过来,对了,如今她是女扮男装,这样比较不容易暴露身份。 不过就是一个糖人的事,洛嘉也不是什么好计较的人。 她刚要说算了,萼梅一把剑就横了过来。 “你是何人,敢与我们公子抢东西!” 顾长盛一看,顿时便摆了摆手:“少侠别激动,不过就是个糖人嘛,我让给你们就是了。” 洛嘉忍不住一笑,这人看起来一副纨绔模样,但是还挺有眼力见的。 她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给了小贩,又拿起那糖人递给了顾长盛:“兄台莫要见怪,我这护卫脾气冲动了些,不过是个糖人,就当在下送你的了。” 顾长盛拿着糖人,看着她愣愣眨了眨眼。 一旁的小贩却是犯了难:“这位公子,您可有些散碎银两?这银子我这真的找不开啊。” 洛嘉愣了一下,她打小在皇宫长大,什么东西什么价她也着实不是很清楚,对银子更是没有什么实质的概念。 她摆了摆手:“找不开那便不用找了。” 许是没想到洛嘉如此大方,顾长盛忽然眼前一亮:“这位兄台出手如此阔绰,在下交定了你这个朋友了!走,本公子请你回家喝酒!” 洛嘉还没反应过来,顾长盛就已经搭上了她的肩。 一旁的萼梅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放开我家公子!” 第十八章 一生恣意 站在宁国侯府门前,洛嘉还有点不敢相信。 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纨绔的公子哥,居然是宁国侯府的公子。 对于这宁国侯,洛嘉印象十分深刻。 当年母君执政,登基之初,根基未稳,适逢北境蛮夷与南疆过一同来犯,昭国大危。 便是这宁国侯手持王杖栉节,孤身一人穿营而过,仅凭三寸肉舌边说动了当时的蛮夷转了刀锋去攻南蛮,解除了昭国大危。 后来母君便封他为宁国侯,只是后来宁国侯年纪大了,渐渐便不再上朝,来了这杭州做一个闲散侯爷。 可是,这宁国侯的分量,到现在,在朝臣之中都是不轻的。 “哎呀,兄台,你这护卫出手也着实太狠了,我这手现在还疼呢!走走走,我请你去喝酒!”顾长盛刚又要搭上洛嘉的肩,看到萼梅的眼神,又忙缩了回来,改拉住她的袖子。 洛嘉招架不住他这样热情,只好进了门,这宁国侯府,总不至于还有人要害她。 走进大堂,洛嘉远远就看见一老者端坐堂上,满脸严肃,虽然脸上沟壑纵横,头发也已经花白,但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 顾长盛看见他就一个激灵,上前嘿嘿讨好道:“爹,您今日不是跟林大人下棋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原来这就是宁国侯,洛嘉站在门前,心里不由赞叹。 虽说英雄迟暮,但是风采不减当年! 宁国侯猛地拍了拍桌子:“为父若不回来,你今日又打算去何处鬼混!宁国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顾长盛忙上前,小声嘟囔道:“爹,您消消气,我今日还带了朋友回来,您给我留些面子!” 宁国侯这才将视线落到门外洛嘉身上。 洛嘉上前拱手道:“见过侯爷。” 顾长盛这才赶忙介绍:“爹,这是一位英雄啊,我介绍给您认识,这是……呃,对了兄台,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洛嘉笑了笑:“在下洛嘉。” 话音刚落,堂上两人都脸色一变。 “兄台,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明可是国姓,你居然敢姓明!”顾长盛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洛嘉拱手笑了笑:“无妨,祖上姓明乃是太祖皇帝赐姓!” 其实,虽然如今她不是君王了,但母君赐下的名字她还不想丢掉,不想有朝一日客死他乡的时候,墓碑上的名字都是不属于自己的。 宁国侯摸了摸胡子,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一样了。

    “莫非这位公子出身齐国侯府?普天之下,得高祖赐名的便也只有齐国侯府有如此殊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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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侯府世居朝堂,先祖跟着昭国太祖皇帝建立昭国,自有从龙之功,太祖皇帝便赐国姓给齐国侯府。 如今的齐国候已经是三朝元老,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师父,所以就算她自报家门也没关系。 不过,要是自己真的连祖宗传下来的姓名都丢弃了,那师父说不定要被她气得再撞一回柱子了。 洛嘉这才点点头:“不错,得高祖帝看重,我齐国候府才能享此殊荣。” 没有想到刚来扬州便能遇上宁国侯府的公子,现在又被宁国侯府待为座上宾。 洛嘉到安排的房间住下,压抑的心情好像舒缓了一些。 离开那座皇城越远,她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自由。 像飞向天际的鸟,不用再考虑天下万民如何,不用考虑朝中大臣如何,更不用考虑张瑾洲如何。 如今的每一分都是为自己而活着,极好。 “小兄弟,我从我爹的酒窖偷了两壶好酒,咱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顾长盛提着两壶酒在外面敲门。 洛嘉理好衣衫上前开门:“好!” 她住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桃树,现下绿草如茵,桃花灼灼。 两人坐在桃花树下对饮,一直到大醉,什么都不用想,真是好不快活! 洛嘉一声从未如此恣意过,想醉就醉,想去何处就能去何处。 “长盛兄,干!” 第十九章 害天下 宁国侯府祠堂。 堂中烛火不灭,香烛不断,宁国侯跪在祠堂跟前,眼神幽深。 “顾氏列祖列宗,大昭诸位先帝保佑,我大昭还有希望啊,陛下无恙,必能卷土重来,重整河山!”他看着眼前的先祖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齐国侯府确实姓明,可是普天之下,能叫洛嘉的却只能有一人,那便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死掉的文昌帝。 那齐国侯府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起帝王之名。 而洛嘉身边的暗卫剑柄之上确实有齐国侯府的暗纹,能得齐老太傅如此费心相护的人,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 想来齐老太傅没有提醒洛嘉,让她隐姓埋名,恐怕也是有扶她重新上位之心。 毕竟如今上面那位陛下,着实担不得君位。 宁国侯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来人,把长盛叫过来!” …… 在宁国侯府住了两日,洛嘉倒是跟这侯府的二公子混熟了。 这个顾长盛,着实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宁国侯家教甚严,为了不让他出去鬼混,宁国侯亲自把持家中中馈,除了日常零花,简直是一毛不拔。 所以这个顾长盛便经常邀请这扬州城中的富绅子弟到家中做客,混熟了之后就带着他们去赌场,去酒楼到处蹭吃蹭喝。 这两日,洛嘉就被顾长盛带着几乎是玩遍了扬州城里的销金窝。 不过不得不说,这扬州城里的官风习气着实污秽不堪。 在扬州城中,听说卖官鬻爵已经是这城中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尤其是新帝登基之后,更是猖獗。 “兄台兄台!快救命啊!” 一大清早,洛嘉又是被这个顾长盛吵醒的。 她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顾长盛已经在门口巴巴等着她了。 洛嘉看着他一脸像是要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由得惊了一下:“顾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长盛便一点形象都没有地拉住她的衣袍哀嚎:“兄台,我爹居然要把我派到城外庄子上去查账,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洛嘉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不就是查账吗?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十分凶险一样?” 顾长盛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忙道:“兄台你可不知道,城外山匪作乱,不少青壮男子都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爹让我去,那可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我长得又帅,又出身侯府,那些土匪见了我岂不得眼红啊?到时候把我捉去找我爹要赎金,你说我爹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是亲身的吗?我不管,兄台你可一定要帮我!” 对于顾长盛这死乞白赖的样子,洛嘉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好不容易才拉开他。 “不用如此担心,既然是山匪,自然有朝廷派兵剿灭镇压,去告诉知州大人不就行了?”洛嘉虽然是也想不明白宁国侯是怎么想的,不过想来应该是要磨练磨练这个儿子吧。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洛嘉还是被顾长盛拽着一起去城外庄子上查账。 不过好歹是在人家府上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不好什么忙也不帮。 两人带着十来个家丁便去了城外庄子,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路来分明安静得很,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附近也并不像是有山匪作乱的样子。 顾长盛与洛嘉并肩坐在马上,一路上谈天说地,时不时饮酒两口,还颇有些惬意。 至于这顾二公子简直就是个不长心的,刚来的时候还怕得不行,喝了两口酒就已经快要快活上天了。 “唯兄,我跟你说,这扬州府的知州根本就不负责任,什么剿匪,分明就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去喝花酒了,这匪说是剿了几年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顾长盛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一旁的洛嘉却是越听越清醒,从前,她以为百姓安乐,五谷丰登,没有战乱就已经不错。 可是想不到,她从前那般大力整顿吏治,还是有人尸位素餐,甚至连卖官鬻爵都如此明目张胆了。 一官昏庸则害一地百姓,一君昏庸则害天下。 如今明浅不过才登基一年多,便开始废改她苦心颁下的吏治,想来应该是要趁机在朝堂上安插她自己的人手。 若是这样下去,天下迟早会被搅得大乱。 “公子,到了庄子上了!” 第二十章 为君 这座庄子在郊外一座小村庄,离城郊很远,村庄里的人也很少。 只是站在这庄子外,就感觉有种很奇怪的氛围,明明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可是这个小村子里着实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除了鸟叫,一点人声都没有。 “这是什么味道……”一个家丁忽然出声。 洛嘉眉头一皱,也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下一凛,一个家丁上前拍门,可是门却是轻轻一推就开了,院中便躺着几具尸首。 横尸遍地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可看见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她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本来喝得半醉的顾长盛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酒醒了大半:“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死,死人了!” 洛嘉脸色一沉:“萼梅,你去看看附近的人家,小心一些。” “是。”萼梅抱拳,转身去了前面不远处的村庄。 洛嘉这才带着几个家丁进到庄子里,四下看了个遍才发现,庄子里已经一个活口都没有了,但是奇怪的人,死的全部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一个青壮男子都没有。 “一定是那些土匪下山来烧杀抢掠了!”顾长盛跟着走进来看了两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是洛嘉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庄子里虽说是一片狼藉,但是并未丢失什么财物,看起来并不像是土匪截杀,而这些死掉的人更像是被杀人灭口的。 正此时,萼梅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公子,村里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被杀掉了,村里的青壮年一个也没见到。” 闻言,洛嘉的脸色一下变得无比阴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嚣张到如此地步,整村的人竟然被全部杀掉无一活口。 这盛世乾坤之下,居然死了这么多的人,而这里的知州府衙竟然一点不作为。 洛嘉感觉心口一阵抽痛,死的这些,可也都是大昭的子民,那些官员可都是靠这些勤勤恳恳的老百姓交税纳粮才能够过火的。 为官者不能为民为国,空食粮饷,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死死咬牙,胸腔里翻涌起一股血腥味,心也在隐隐作痛。 洛嘉让人将村里百姓的尸首都搬到一起,挖了墓地将他们下葬。 看见死的还有十月怀胎的孕妇,还有看着约摸三四岁的小儿,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母君死前曾嘱托她,让她一定要励精图治,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为帝三年,她自以为为国为民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可是今日看到这些,她才明白,终究还是不够。 或许说,为君者,为国为民,哪有够,只有更好。 可是如今她远离皇城,亲眼看见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是何等汹涌澎湃。 “唯兄,咱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伙山匪又下来,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估计都要被他捉上山做土匪了!”顾长盛在旁边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嘉沉着脸,冷声道:“此事我们得回去禀报知州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顾长盛跟着她上前,拉了她一把:“唯兄,你可别这么天真了,你以为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没有人去报过吗?这事就连我爹都管不了,你就算是齐国侯府的人,手也伸不了那么远!” 连宁国侯都管不了?那这背后到底得有多大的阴谋! 虽说如今的宁国侯只是一介闲散侯爷,可是毕竟是侯爵之尊,便是这扬州府的知州大人见了,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顾二公子,我记得宁国侯虽然已经歇朝,但是本身亦有直奏天子之权,就算知州大人不管,难道朝廷众官也视而不见吗?”洛嘉皱起了眉头。 顾长盛长叹了一口气:“自从新帝登基,我爹呈上去的折子便一本都没有回音了,也不知道是有人胆敢拦下了折子,还是折子递到了帝王案头,却被置之不理了。” 闻言,洛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初她便觉得,明浅心思浅薄,性子鲁莽,带兵尚可,治国恐怕无力。 可是没想到,她登基之后便忘了她当时问她的三个问题。 洛嘉下的那最后一道圣谕,让百官辅佐她,共同治理大昭,可是这还不过小半年,朝廷上她留下的那些忠党便一个一个被明浅找理由贬去了州县。 要是任由明浅这样下去,昭国必有大变! “围起来!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壮年男子一律带走!” 正想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洛嘉回头一看,只见一大群山匪打扮的人冲上前来。 一旁的萼梅正要拔剑,却被洛嘉一把挡住:“他们人多势众,这些家丁也没几个会武功的,你别动手,我们先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阴谋 眼前的黑布被人猛地拉开,洛嘉眼前一阵刺痛。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这里像是一个采石场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被抓来的壮汉被迫在这里干活。 有干不动的人被推倒在地毒打,打死了便直接扔下悬崖,或者喂了这里的猎犬。 一旁的顾长盛一脸害怕:“唯兄,这可怎么办?我们该不会是被抓到什么黑矿洞里来干活了吧?” 洛嘉脸上还算镇定,细细看了几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应该不是,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在搭建什么建筑,那些石头都被刻上了花纹,还有不少堆积的木材。” 顾长盛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我就说这边有危险吧,我爹还非要让我来,这下好了,出事了吧,我可怎么办呐!” 洛嘉倒是也习惯了他这个喜欢咋咋呼呼的性子,这顾长盛虽说是个纨绔,却也实实在在是个心大的。 洛嘉看了一眼身后的萼梅,萼梅冲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萼梅是师父千挑万选出来要保护她的暗卫,虽说以一敌百不现实,但从这种地方保命逃出去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大人,你就放心吧,这边我们一定会加快进度的,您就放心吧!陛下那边还请您多为下官说说好话。” 正想着,不远处又传来人声。 听到陛下这个字眼,洛嘉不由得皱起了眉,循声望了过去。 人群中,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张瑾洲!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在做什么?他跟明浅到底背地里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做徭役,又为什么行事如此鬼祟? 一时之间,无数的疑问从脑海中冒出来,却又得不到解答。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猫腻。 说着,人就开始往这边走来。 洛嘉忙收回了眼神,将头埋了下去,要是让张瑾洲认出她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好在,张瑾洲一路走过去,并没有往这边看。 “唯兄,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快想个办法我们得赶紧逃出去啊,我可不愿意留在这里做苦工啊!”一旁的顾长盛撞了撞她的肩。 洛嘉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压低了嗓子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得改个称呼,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咱们的身份,他们发现抓了侯府的人,怕这事情闹大,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顾长盛脖颈后面一凉,立马点了点头:“好,那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现在起,你我都不是侯府之人,你就是我兄长,记住,千万别露馅了!”洛嘉叮嘱道。 顾长盛认真地点点头,跟小命相关的事情,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刚进来的新人,登记了名字就会将人赶去干活,不肯干的少不了挨一顿毒打,然后再开始干。 “你们几个,长得瘦瘦弱弱的,去那边跟着伐木!” 洛嘉与顾长盛这一行人算是里面最有眼色的,安排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很识时务。 当然了,相比起挖石头这种工作,伐木算是更适合洛嘉与顾长盛这种养尊处优的人了。 不亲身体验过一回,洛嘉还真不明白这些人间疾苦。 从前她觉得爱不得,求不能就已经很苦了。 可现在,她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活下去都很艰难,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悲欢。 民生多艰,而她从前竟然满心只想着情爱之事。 这是为君之罪! 不过干了一天,洛嘉手上已经打了不少泡,活了这么久,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罪。 晚上,他们被安排到一间破旧的小木屋, 顾长盛哪里吃得这样的苦,一进门就绷不住了:“唯兄,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累死的!” 洛嘉坐在那冷硬的木板床上,冲顾长盛招了招手,顾长盛忙凑上前。 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晚上我会跟萼梅去这四周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如果晚上有什么动静,你记得一定要替我们打好掩护。” 顾长盛一听要找路出去,拍了拍胸膛:“你放心吧,这里的人都是我从侯府带来的心腹,绝对靠谱!” 洛嘉这才放了心,今天在这里遇到张瑾洲事情着实有些太不寻常了,她必须要去看看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如果明浅真的在背地里跟张瑾洲做下什么贻害天下的事情,那她绝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第二十二章 问卦三百 初春的夜幕很沉,借着皎皎月色,洛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据她今日的观察,这里的石头也好,木材也好,最后都是往这山后运去了的。 而今日张瑾洲一行人也是进了这山里面便没有见出来过。 洛嘉跟萼梅一起,避过守卫,轻松来到了后山。 到了后山,她才发现,原来前山工作的那上千人根本不算什么,这后山一片平地上,建了许多数不清的小木屋,每个屋子里都像前山那样住了十几个人。 照这样算下来,被抓到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上万! 洛嘉暗暗心惊,脸色却更是难看。 两人寻到最僻静处,看见前面搭的营账还有灯烛亮着,两人对视了一眼,悄然摸到了主帐后面。 洛嘉刚靠近,就听见里面好像有几个人在谈话。 “乔大人客气了,陛下想要建一座地宫,以便百年之后能长眠于此,所以此事一定要保密。” 她心中一紧,是张瑾洲的声音! 被提起的乔大人忙笑着答道:“大人您是陛下派来的钦使,小的怎么敢糊弄,只是陛下想要将三千民夫筑成陶俑殉葬之事,想要做得悄无声息恐怕还有些难度。” 张瑾洲顿了良久,音色沉了下来:“三千民夫殉葬?” 乔大人一愣:“大人您不知道此事?” 张瑾洲的语气这才恢复如常:“陛下只跟我说到时候会用北境十万兵士制成陶俑殉葬,并未提及过民夫。” 乔大人这才打消了疑虑,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十万兵士是陛下百年以后,为陛下镇守疆土的,这三千民夫是供陛下驱遣的!” 营账外的洛嘉听着这些对话,脸色已经惨白得不像话。 明浅竟然要用北境十万沙场将士做成她的陪葬品!还要三千民夫殉葬! 这可是十三千人的性命啊!难道人命在明浅眼中竟是如此低贱? 若是将这天下留在她手里,日后昭国必定毁在她的手里啊! 听见巡逻的队伍脚步越来越近,洛嘉不得不跟着萼梅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 夜幕沉沉,流光皎洁。 送走了诸位大人,张瑾洲才走出营账,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晚的月亮还不错,可是星星却没有几颗。 月光洒在他银白的发丝之上,一层清辉显得格外孤寂。 云年端着一碗药上前:“国师,虽说是开春了,夜里还是发寒,您还是进去吧,把这药喝了。” 张瑾洲看了一眼那药,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像是感觉不到苦味一样。 他怔怔看着夜空,眼中却没有一丝神采:“云年,都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陛下会变成哪颗星星?” 云年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无论新帝登基多久,在张瑾洲心中,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洛嘉。 “国师,您已经为陛下卜了三百卦了,每一卦都是迷卦,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怕陛下此时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张瑾洲眼神一暗,心里跟着揪痛一下。 是啊,问卦三百,无一有应。 兴许是她最后是恨他的,所以这一年多来,她都不肯让他卜算出一点有关于她的东西。 天上繁星满天,却不知道哪一颗才是属于她的。 这一年来,他将所有跟她要说的话,都在墓室里说上了千万遍,他从未觉得如此孤寂过。 明明每一天都生活得如此无望,却又每天都要努力活下去。 他一定要让大昭好好的,成为洛嘉想要的样子。 所以他此番隐去了国师身份,装成钦差前来,就是为了查这皇陵殉葬一事。 张瑾洲抬头看着夜空,不由轻叹一声:“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守好大昭。” 第二十三章 狂跳不止 这一夜,洛嘉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张瑾洲居然会跟明浅沆瀣一气,暗地里要让这么多人殉葬帝陵。 别说昭国这么多年有哪位帝王想得出殉葬十几万人了,便是这巍巍青史上,也没有人敢这样做。 明明在她认识张瑾洲的这么多年中,他从来不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心系天下,心安百姓,所以当时,她才放心地成全他的。 可是今日她都听到了什么,那可是十几万人的性命啊!还有为昭国拼杀,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将士们。 这些人何其无辜,更不该死啊! 恍然间,她觉得她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诶,唯兄,你睡了吗?” 简陋的大通铺上,洛嘉睡在最靠窗的那边,萼梅就睡在她旁边。 正想着事情,顾长盛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 洛嘉睁大了眼,借着月色就看见顾长盛的脸出现在眼前。 要不是看在这张脸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她估计是要被吓得不轻。 洛嘉推开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大晚上的吓人啊?” 顾长盛这才道:“不是,今天出了一身的汗,黏腻腻的睡着不舒服,我今天在那林子里看见一汪天然明泉,我们去洗洗吧,反正大家都睡着了。” 洛嘉拢了拢自己一身的衣服,着实是有些不舒服,便叫醒了萼梅一起去洗洗。 别说这顾长盛别的事情不上心,干个活却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 这汪明泉十分隐蔽,确实如顾长盛所说,是一汪天然明泉。 “诶,你干什么?”洛嘉一转头,便看见顾长盛就已经在宽衣解带了。 顾长盛愣了一下:“洗澡啊!” 不止是洛嘉,就是一旁的萼梅也有些窘迫。 洛嘉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个,这里不安全,这样吧,你先洗,我跟萼梅给你把风,你洗完了再叫我。” 顾长盛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做多想,自己先去洗了。 洗好以后,便叫了洛嘉,然后自己在这里把风。 “公子,你先洗,我看前面好像有个山洞,在那里生火也不会有人注意,我去生个火,咱们把衣服洗来烤一烤。”萼梅指了指前面的山洞。 洛嘉闻了闻自己有些馊了的衣服,也依誮不由皱了皱眉,便让萼梅将里衫洗了洗拿过去了。 在林子里等着的顾长盛,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这个破地方,干得活多不说,还光给人吃馒头喝稀饭,这时候他都要饿得升仙了。 想起萼梅那一身好功夫,想来在这山里打两只野味,捞两条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抬脚就往明泉处走,不想看见了正看见了入水的洛嘉。 月华如水,夜色寂寂。 洛嘉散落了长发,月光洒下,一身清辉,出尘绝俗。 尤其是那婀娜的身姿,在水面若隐若现,顾长盛浑身僵直,顿时愣在了原地,脸色煞红。 他虽然是经常去看美人,但是天地良心啊,他怎么说都是宁国侯府的二公子,为了老爹那点面子,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 长这么大,别说是娶妻了,就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再说昭国不似以往,自昭国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昭国一直是女君传承,举国上下提倡男女平等,只要有才德,男女皆可为官,女子富商也有许多,他也从来是很尊重女子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时他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唯兄的人,居然是个女子! 他的脑子嗡了一下,也许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绝色的美人,又也许是这个信息太过惊愕,他的心一时狂跳不已,怎么都控制不住。 半晌,顾长盛又背过身去,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方才那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身后还能够听见水声拨动。 他心里也隐隐明白,看来唯兄的身份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要知道,齐国侯府这一辈只有男子,没有女辈,而她却姓明。 第二十四章 绝望不甘的眼 山洞中,亮着蓉蓉火光。 洛嘉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顾长盛,有些奇怪。 平日里话最多的就是他,怎么现在都如他所愿,给他抓了鱼来了,怎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顾二公子,我知道我们方才是在外面让你久等了,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让萼梅给你抓了鱼来嘛,别生气了。” 可是顾长盛的反应十分奇怪,他脸颊还是有些微微发烫,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我没生气。” “那你是怎么了?”洛嘉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哪里惹到他了呀。 顾长盛错开自己的眼神:“没,没什么,我们还是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吧,毕竟这个地方不是你能呆的。”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洛嘉沉吟了片刻,想了想:“此事恐怕还要再过几天,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顾长盛愣了一下:“什么事情比命还重要,离开这里才是要紧的,不然搞不好什么时候命都要丢在这里!” 洛嘉顿了顿:“很快,你放心吧。” 现在明浅要在这里秘密修建皇陵,还需要十万军士和三千百姓殉葬,就连张瑾洲也卷了进来,这件事情要抖出来,必依誮定会有一场大乱。 若是传出去,必将引起百姓暴乱。但若是视若无睹,同样会死很多人。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将此事解决。 …… 破晓天明,第二日一早天上便开始下雨,而所有人仍旧要冒雨劳作。 “起来,装什么死,想偷懒打死你!” 洛嘉正背着工具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叫骂声和鞭子落下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徭役被官差打得趴在地上已经鲜血直流。 雨一时哗哗直下,血混合着雨水流了一地。 身旁的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又敢怒不敢言。 那徭役看起来不过十来岁,身杆瘦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一双绝望而又不甘的眼神看向洛嘉的方向。 洛嘉忽然浑身一震,这不过是个孩子,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活活打死的。 “住手!”手上的工具掉在地上,洛嘉上前制止住了要落下的鞭子。 那官差回头看了她一眼,脾气更加暴躁:“干什么?就你小子也敢多管闲事?” 言罢,官差反手一鞭就要向洛嘉挥去。 洛嘉不好在人前暴露武功,本想硬生生接下这一鞭,可下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不想活了是吧,又来一……”官差话还没有说完,扭头看见身后之人吓得脸色一白,“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雨淋湿了一身,耳畔是雨点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眼前是一双黑底祥云纹面的靴子,熟悉却又变得如此陌生。 洛嘉愣了一下,没敢抬头,只感觉头顶多了一把伞替她遮住了雨。 “没事吧?”张瑾洲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掉,滑进洛嘉的脖子,她感受到一片冰凉,微垂着不敢抬头。 自从醒过来,她在脑海中便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再次见面应该会是怎样的,不曾想会是在这个地方,以这种狼狈的方式。 脑子还没有做出指令,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有了反应,那一瞬间,她只想离开。 只是洛嘉才抬脚,被身后的木材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往前倒去。 下一瞬,腰上传来的力度让她心里彻底慌了一下,不得已看见了那双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 四目相对,天地间仿佛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连身后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看见眼前人容貌的一瞬,张瑾洲手中的油纸伞掉落在地。 第二十五章 从未看懂过 那双漆黑深邃如星空的眼眸,每一次见都像是有一根绳子一样,拉扯着洛嘉的心往下拽。 一时之间,思念也好,遗憾也罢,甚至痛苦与过往的甜蜜一起袭上心头,都在这一眼中被化作一滴清泪,和着雨水掉了出来。 本来以为她和张瑾洲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如今她再也不能护着他了,从前的事情,仿佛成为了上辈子的事情。 可是看见曾经那一头墨发变成如今这寸寸雪白的模样,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揪痛了一阵。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被张瑾洲紧紧抱在了怀里,像是在拥抱一个幻梦一般,甚至,张瑾洲的手有些颤抖。 雨在刹那间越下越大,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地上。 洛嘉能感受到雨落在身上的冷意,却又被这一个拥抱热得有些发烫。 她忘了有多久没有跟这个男人有过这样的拥抱了,好像是早在她登基为帝之后便再没有过了。 从前她是君王,他是国师,总要顾着这君臣之别,甚至开始连真心话也说不上几句。 有一瞬间,洛嘉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少年时。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张瑾洲的声音和着雨声变得嘶哑而又哽咽。 洛嘉浑身一怔,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一句话了。 我想你,真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可惜,长乐宫里的君王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没有先祖,没有家,也没有身份的洛嘉了。 她从他怀中抽离出来,压抑着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大人,你可是认错人了?” 下一刻,张瑾洲抓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着,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嘶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我还在想余生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才能熬完这一生!” 他想过死,想过就这样为她去殉葬,可是,他身上的罪孽太重,没有脸去见她。 况且,昭国是她毕生所愿,他一定要将昭国交到一个能托付的人手中才能走得安心。 洛嘉死死握着拳,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 他不是不爱她了吗?不是要联合明浅夺她的云山,要她的命吗? 可是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放开她!”顾长盛匆匆上前,将张瑾洲推开,挡在了洛嘉跟前,“你没事吧?” 洛嘉强忍住喉间的哽咽,摇了摇头:“没事,这位大人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认错人? 张瑾洲看着眼前的洛嘉和一脸紧张的顾长盛,脸色白了一瞬。 他绝对不会认错人,世上也许有人的容貌会真的一模一样,可是眼睛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这双眼睛曾在他梦里日日夜夜出现过无数次,他没有认错人。 “你若是怨我,憎我,恨我,我绝无半句怨言,可你不能不认我!” 洛嘉抬眼,怔怔看向他:“大人,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会认识我,我也不会认识你。” 从前,她也以为,她是世上最了解张瑾洲的人,可是后来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从来没有看懂过张瑾洲其人,而张瑾洲也从未看懂过她。 要不然当初,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她也决计不会从高高在上的君王,落到如今有家不能回,去自己的祖宗祠堂还要偷偷摸摸。 张瑾洲看着眼前两人,骤然红了眼,像是被这一句话戳痛了心脏。 “为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是!” 话音刚落,乔大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忙跑上前:“哎呦,钦使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些人惹您动怒了?” 张瑾洲的眼神直直落在洛嘉身上:“将她带去我营账,跟她一起进来的人,全部请到一个空营账软禁起来,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接近,谁也不许放走!” “是!” 第二十六章 悔 营账中盈斥着一种十分安静却又诡异的气氛。 洛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贴着衣服十分不舒服。 她站在营账中间,看着不远处的张瑾洲从衣箱中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这里也没有个女子,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你先穿我的,虽然大了些,总比你这湿的好,先去洗洗吧,方才开春,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张瑾洲将衣服放在她跟前,转身就打算离开。 洛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外面那些同样也是人,也会感染风寒,也会死。” 张瑾洲脚步顿在了原地,他能听出洛嘉语气中的责怪。 他没有转身,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珠儿,世间事,不能尽如人意,但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虽是国师,手中有虎符,有兵将,如今是大昭的第一权臣。 但是很多事情也是有很多无奈的,这件事情是明浅暗中计划的,事关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不是一件小事。 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引起百姓暴乱,到时候若是朝廷出兵镇压,难道要让手里的兵去打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吗? 当然,他也不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去殉葬。 所以他也只能暗中解决,绝对不能将这件事闹到明面上。 在这件事情上,张瑾洲与洛嘉的想法是一样的。 洛嘉看着手里的衣服,眼神一暗:“大人,无需给我一个交代,虽说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但君禄一线一粟皆承惠于百姓,大人是朝中肱骨,应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无论过去的恩怨如何,她还是愿意相信,张瑾洲依旧是从前的那个张瑾洲,他不会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虽然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中张瑾洲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她知道,张瑾洲是不会忍心将十几万百姓的性命置之不理。 “我知道。”张瑾洲应了一声,沉声走了出去,身影停在大帐外,不曾走远。 洛嘉深深看了账外那团黑影,走到屏风后将湿衣服脱了下来沐浴。 …… 张瑾洲的衣裳确实有些大,穿在洛嘉身上,衣袖还长出来小半截。 她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张瑾洲还是站在营账前,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隐隐还能听见一阵阵风吹过。 她掀开营账帘子,看见张瑾洲背脊挺直站在门外,就像少年时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他都会默然站在她的宫殿前亲自为她守夜,只为让她安心睡下。 洛嘉心中暗暗一沉,看见他浑身还是湿的,衣角滴着水,虽是开了春,风吹过却还是有一阵冷意。 “洗好了?我让人给你熬了点姜汤,一会儿就会好。”张瑾洲转过身,看见她刚洗的头发还未擦干,微微皱了眉,“进去。” 张瑾洲拽着她进去,拿来干净的巾帕为她擦头发。 洛嘉没有拒绝,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的,张瑾洲是真的认出她来,无论她怎么逃避,都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她心里还不愿意承认罢了,或许在她心里,过去的那个洛嘉,已经死在了那座冰冷华丽的皇城中。 如今的她虽是洛嘉,却又不是洛嘉了。 张瑾洲的动作很轻,他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带着一丝暖意穿过她的长发,她心中闪过一抹异样。 “大人为何会在这里?”洛嘉忙找了话题,岔开自己的思绪。 张瑾洲的手顿了顿,也并没有打算瞒她:“前阵子听说明浅在这里秘密兴修皇陵,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来看看,没想到她不仅要耗费国库钱粮,还要葬送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其实此番前来,他是瞒着众人从皇陵过来的,若是让明浅发现他不在皇陵,势必会有些麻烦。 洛嘉浑身一愣,眼神缓缓沉了下去:“你,可曾后悔?” 后悔给天下百姓选了一个如此君王。 后悔将她拉下王位,害她差点命丧九泉。 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地选择她。 张瑾洲停了手,忽然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她,头便靠在她肩上。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我听见丧龙钟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后悔了。珠儿,我是国师,你是女帝,我生来便是为你而活,又岂会真的背叛你。” 若是他早知道,每月那九十九人是他自己所杀。 若是他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他。 若是他早知道,那该死的伽蓝诅咒…… 那么他情愿死,都绝对舍不得伤她半分。 张瑾洲以为是那帝王之位将她变得暴虐无情,甚至忘了当初说好要厮守一生的誓言。 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他自私的想只要她不做女帝,他也可以不做这国师,他们就能够跟寻常百姓一样,做一对寻常夫妻,永远也不会分开。 可惜,他从来都低估了她对他的情意。 洛嘉背影一僵,压抑多年的委屈让她忽然眼睛一酸:“既是为我而活,为何却不信我?” 张瑾洲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无话可说。 见他不回答,洛嘉的语气变得很平静:“还是说一说要如何解决此事吧。” 原来不过是相爱不相知。 第二十七章 人心丧乱 夜幕漆黑,天空无月无星。 顾长盛坐在营账中,头一次神色如此沉寂:“萼梅,唯兄到底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萼梅看着营账外严密把守的士兵,眉头也微微皱起:“说来话长。” 关于洛嘉的身份,出门的时候老太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隐隐约约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主子们的事情她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是她能确定洛嘉现在看来是不会有危险的。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顾长盛想起刚才张瑾洲看洛嘉的眼神,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可以看出来,他们其实是早就认识的,甚至关系不一般。 他是纨绔了些,心大了些,却绝对不是蠢。 萼梅看了一眼顾长盛,最终只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故人,不一般的故人。” 顾长盛眼神一暗,果然,正如他想的那样,那个人是洛嘉的过往。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剧烈咳嗽了两声,打断了顾长盛的思绪。 他侧头看过去,是方才洛嘉救下的那个被打的少年。 见他好像醒了,顾长盛才走上前,语气不冷不热:“算你小子命好,死不掉。” 那少年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好在是身体结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少年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多……多谢这位义士相救。” 顾长盛伸手止住:“不用,不是我救了你,你不用谢我。”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然后营账的帘子被掀开,却是洛嘉走了进来。 顾长盛脸色瞬间闪过一丝惊喜:“诶,唯……唯兄,你怎么来了?那人有没有为难你?” 洛嘉摇摇头,看见床上坐着的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兄弟身体可好些了?” 那少年顿了顿,像是认出了她来:“恩公,多谢恩公相救。” 洛嘉摆摆手,上前坐在他床边:“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被他们抓上来的吗?” 少年点点头:“我叫崖生,我是个孤儿,三个月前在街边乞讨的时候被人抓到这里的。” 洛嘉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疼惜,十几岁的孩子,无家可归,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还被抓到这里受这样的苦。 想来当初师父说得对,黎民之苦,各有悲痛,不亲眼见一见这满目疮痍,不能切身领会。 她本以为,这些年昭国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富国之下,满是疮痍,苦得还是百姓。 “别担心,这些天,好好在此养病,我会保护你的。”洛嘉在床边倒了一杯明水递给他。 只是话音刚落,一旁的顾长盛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能保护自己就不错了,唯兄,此地征集了这么民夫,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我们尽早脱身,去找我爹才是上策!” 阴谋自然是有的,但是此事要牵扯的人不少,想要善了恐怕不易。 只是提起宁国侯,洛嘉忽然愣了一下。 此事发生在扬州城郊,宁国侯虽然已经不理朝政多年,但是从前她在位的时候,针对扬州城的各种疫情灾害,宁国侯每次是递折子最勤快的那个。 可是如今这件事情还波及到了宁国侯的私产,他未必就全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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