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来到一处衣冠冢面前。
上面刻着几个字:“爱妻沈氏安歌之墓。” 顾淮良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擦拭碑上的灰尘,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他从幼时的趣事说起,一直到后来娶她。哪怕四周只有呼啸而过的风,没一个人听他讲话,他也依旧乐此不疲的说着。 “是我识人不清,我活该,安歌......”他把头倚靠在墓碑上,亲吻上面傅南兮的名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淮良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安歌,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他回到京城,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向皇帝辞官,自请发配至边疆驻守,受流放之苦。 文武百官哗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的王爷不做,要跑到边境那等荒凉贫瘠之地去吃苦受罪。 皇帝问他,确定不后悔? 顾淮良坚定道,“不后悔,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负了许多人,应当赎罪。” 没人知道,他深深痛恨自己为什么拥有这么大的权柄,倘若不是身为王爷,也许傅南兮的故国就不会遭受灭国之灾。 皇上一直想要收拢兵权,立马欣然同意。 最后,顾淮良只带了一半的兵力,踏上了流放千里的路途。 ======第十四章====== 傅南兮昏昏沉沉间,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托举着,滋养着她。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她眼睛忍不住流泪。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就在傅南兮还在迷迷糊糊的回想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时,一道清润儒雅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记忆回笼,瞪大了眼睛,“我......” 甫一开口,傅南兮的嗓音就沙哑得难听,仿佛指甲剐蹭着粗糙砂纸。 “你躺了这么久,先别说话,来喝了这杯水,润一润嗓子吧。”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相貌英挺,眸若星辰,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 傅南兮一边打量他,一边默默接下他手里的茶杯,慢吞吞的小口啜饮。 看样子,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 但是...... “咳咳,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嗓子有了清水润喉,她才缓缓问道。 男子深深的凝视她,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手下在乱葬岗附近发现了你,”他叹口气,“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已经死了,没法救回来,但是我找了个经验丰厚的老医师,发现你还活着,于是便让他救治了你。” “你难道不知道吗?沈氏皇族,心脏一直都生长在右边。于是你才逃过一劫的,否则按照你左胸口那道直入心脏的刀伤,你焉能有命可活?” 傅南兮面露戒备。“......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沈?” 沈氏皇族的心脏和普通人不在同一边,这一直是不外传的秘密,作为沈氏皇族的最后一张保命底牌。 傅南兮虽然一心求死,但也没那么好心,真的把心头血给柳烟儿和顾淮良。 她恨不得给一碗假的心头血,膈应膈应他们。 在傅南兮毅然赴死的时候,她扎穿的是自己的左心口,而非真正的心脏处。 可就算是这样,她身体虚弱,一直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怎么还被救活了过来...... 男子顿了顿,用一种忧伤的表情,望着她,“我是萧韶言,你还......记得我吗?” 傅南兮一愣。萧韶言?这个名字......好耳熟。 等等——“你是岐国的大皇子萧韶言,不是同名同姓?” “天底下还有第二个萧韶言吗?” 萧韶言轻笑一声,坐在她床边,温柔的说,“安歌,好久不见,我一直在想念你。” 傅南兮仔细端详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小七?” 萧韶言颔首,“是我。安歌现在才认出我来,真叫我伤心呢。” “为了救你,我可是直接拿来了岐国皇室的秘药,来给你吊命。秘药每位皇子只有一份,已经用在你身上了,安歌还一见我就防备我......” 萧韶言尾音里居然透着一丝委屈来。 若是让他的手下听见了,绝对惊掉眼珠子。 ======第十五章====== 萧韶言和傅南兮自小就认识了。 在黎国与大灏朝交界处的桃花村,不远处还挨着一个岐国。 遇到顾淮良的那段时间里,她同样邂逅了当时被人追杀的萧韶言。 傅南兮让自己的护卫救下他,把他带到自己住的小院里面。 小小的萧韶言不爱说话,傅南兮问了他两天,才从他口中得知一个名字“小七”。 萧韶言说,“我在家里排行第七,你就叫我小七吧。” “你被那些人追杀,是仇家吗?” 傅南兮一眼就看出他气度不凡,也许是大户人家。 萧韶言告诉她,自己家里兄弟争夺家产,自己被逼到这里,他还有个嫡亲妹妹有危险。 傅南兮想了想,说,“那我带人去救你妹妹吧。” 傅南兮的父皇母后宠爱她,给了最厉害的暗卫用来保护她。她也是依靠这些手下,在外面横着走,顺利救下了萧韶言的亲妹妹。 傅南兮带他四处跑,帮他掩盖踪迹,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他很是满足。 萧韶言欠她两条命,临走前,答应会回来找她报恩。 可当他慢慢组建好自己的势力,站稳脚跟后,亲自来找傅南兮,她却不见了踪影。 萧韶言一手创立了自己的情报网,无论什么隐秘的地方都无孔不入。 他查到当年的小女孩就是黎国公主傅南兮,也曾在两国外交时,偷偷摸摸混进使者团里面,跋山涉水,忍耐着艰辛,只为来远远看她一眼。 萧韶言努力的争取,只为了自己能有一天得到滔天皇权,能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求娶他的小公主。 然而,还没等到那一天,黎国就被顾淮良的铁骑给踏破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萧韶言还是晚了一步,目眦欲裂的盯着黎国血流成河的、荒废的皇宫。 时隔多年,萧韶言始终放不下她。 他的卧房里,摆满了傅南兮的画像,和曾高价拍下的,她的画作和刺绣。 岐国丞相有意将嫡亲女儿许配给他,他婉拒了。 哪怕明明知道,娶了丞相之女,他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萧韶言也没有动摇过。 原以为自己会孤寂一辈子,但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再次遇见了傅南兮。哪怕再晚一炷香,傅南兮就真的会因虚弱而死。 天知道,他看到傅南兮奄奄一息的模样,多么害怕,恐慌。 萧韶言不顾手下劝阻,把自己的那份秘药用来救她。幸好她醒了,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他曾想,如果一份秘药救不活她,他就去其他皇兄那里硬抢,抢不过就杀了。 岐国的皇子之间本就为储君之位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萧韶言小时候流落桃花村,也是因为其中一个兄弟的追杀。他在各种阴谋诡计里长大,城府极深。 只有傅南兮,才是他整块儿黑心肝里面唯一的净土。 为了她,不择手段也罢。 房间里,傅南兮单纯的信以为真,手足无措道,“抱歉,我不该怀疑你,只是,间隔太久,记不太清了......” 萧韶言笑了笑,递给她一个蜜饯。 “没关系,哪怕安歌忘了我,我也依然会护着你。” ======第十六章====== 傅南兮一连好几天,日日待在萧韶言给她沈排的院落里。 此处离大灏朝很近,据萧韶言说,他是被发配到这里来办事的。 但与其说是办事,不如说是远远打发了,把他流放边陲。 “兄弟们忙着明争暗斗,我不喜欢那里的氛围,就寻了个由头,来这边了。” 萧韶言一手端着碗白粥,一手给傅南兮喂食,每舀一勺就放在嘴边轻轻吹凉,十足的细心体贴。“幸好我来了,不然会错过了你。” 白粥上洒满切得细碎的肉丝,放了几勺子糖,很合傅南兮的口味。 傅南兮机械的吃着,一言不发。 萧韶言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顶,“安歌要是不开心,我们一起去庭院里走一走如何?这处庭院是我特意买的,清幽僻静,青山绿水,窗外的桃树也开花了,要不要出门瞧瞧?” 傅南兮看了看窗外,的确一片生机盎然,令人如沐春风。 “......好。” 萧韶言那里看不出来,她这是还没缓过神,心里装着沉重的事呢。 故国覆灭,家破人亡,又被人欺骗,肆意欺辱...... 萧韶言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神色。顾淮良,他迟早要杀了顾淮良! “对了,安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知道以后你一定会振作起来的。”萧韶言温润的笑笑。 “什么事?”傅南兮表情寡淡,似乎什么都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阿妹!” 这两个字,令傅南兮眸子瞪大,难以置信的转身! 花园小径外,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直挺挺的凝视傅南兮,眼中似有泪意。那和傅南兮七分相似的脸庞上,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和久别的辛酸。 “兄长?” 傅南兮捂着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真的是兄长吗?她的兄长沈谨临? 还是说,她在做梦? 沈谨临飞奔到她面前,一把搂住妹妹,铁血皇子此刻哭成了泪人。 傅南兮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鼻尖这才后知后觉的一酸。 “兄长......呜呜......” 兄妹俩抱在一起,便觉得缺失的东西好像圆了一块,激动、兴奋、委屈等情绪纷纷涌上来。 待两人擦干眼泪,萧韶言这才上前,拍了拍傅南兮的发顶。“怎么样?是不是顿时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一阵心酸,堂堂黎国公主,居然要靠仅存的亲人才能支撑她度日,何其悲凉! 傅南兮抿了抿唇,“谢谢小七......我很开心。哪怕是为了兄长,我不会轻易死去的。” 连大灏朝的太医都只能吊她三年寿命,她早就对自己的短命看得很淡然。 左右,现在的日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哥哥回来了!傅南兮看一眼少一眼,自然不想郁郁而终,让兄长伤心难过,还要为她操心。 这么一想,傅南兮的情绪轻松了不少。 “兄长,来,我们先坐下慢慢聊,”她一手拉着兄长,一手拉着她的小七,来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当初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这一年里你去哪了?” ======第十七章====== 石桌上端来了茶点,三人一同坐着,听沈谨临徐徐道来。 “当初我被捅了一刀,幸好沈氏皇族的特殊体质,我的心脏也生在右侧,侥幸没死。”沈谨临指了指自己胸口,苦笑道,“虽然没死,但当初我也陷入昏迷,醒来后发现......宫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短短一句话,道出了多少心酸苦沈,无可奈何。 傅南兮心头揪的疼,却没想到萧韶言伸出手,沈抚的拍了拍她。 傅南兮感激的看他一眼,内心稍微平静了些许。 沈谨临看着他们的互动,微笑着说:“我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出了宫,一路奔波,打算去岐国隐姓埋名,再慢慢做打算。结果遇上了韶言,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我,顶着巨大的风险收留我。” 萧韶言插了一句:“本来我还想把你远远送走的,结果我妹妹喜欢你喜欢得很,硬是要我留下你,给你机会伺机报仇。” 沈谨临的俊脸微红。 萧韶言的那位嫡亲皇妹,一直吵着闹着要嫁给沈谨临。 幸好皇妹年纪还小,皇帝也不会将她随便嫁了,否则沈谨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这些年,哥哥一直在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前不久才从韶言那里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 沈谨临死死握住妹妹的手,“安歌,你受苦了,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要是当初,当初我没有昏迷,就算拼死,我也要让顾淮良那渣滓付出代价!” 他刚开始听萧韶言说起妹妹身上经历的苦,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他就怒火滔天,恨不得立马把顾淮良抓出来碎尸万段。 “兄长别气,不是你的错。”傅南兮连忙沈慰他。“那兄长以后打算如何?” “复国!” 这两个沉重的字眼,被沈谨临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口。 傅南兮陷入久久的沉默。 “阿妹,怎么了?是不是不支持兄长的想法?”沈谨临急急忙忙说,“阿妹要是不支持的话,那哥哥就不干了,就守着你过一辈子......阿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想做什么哥哥都听你的。” 傅南兮心底一暖,摇摇头,“不,兄长既然想做,应当是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我不能碍事。” 她怎会不想复国?做梦都想! 只是,她害怕兄长会出意外,会被其中的艰难险阻给伤害...... 算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 傅南兮垂下眼帘,自嘲一笑。趁这些时间里,好好帮助兄长,来日等自己死了,兄长有了牵挂,就不会太过伤心了。 沈谨临这才放心的拍拍妹妹的手,“招兵买马可是需要大生意支持,等下哥哥就要出门挣钱了,你乖乖养病,等病好了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傅南兮点点头,“知道了,兄长。” 这时,萧韶言提着一只大酒坛子过来,朝他们招招手,“安歌,谨临!我埋在桃树下三年的桃花酒终于要开坛了,不来尝尝吗?” 沈谨临浅尝了一口:“果真不错!这些我全要了......等等,阿妹不能喝酒!你伤还没好!” “我就尝一小口!”傅南兮急忙去夺酒碗。 三人一同笑闹着,在静谧的桃花小院里,仿佛一切都岁月静好。 ======第十八章====== 傅南兮心情松快了不少后,连带着吃药也变得顺从,一副配合治疗的乖巧模样。 她越是乖,萧韶言就越心疼她。什么大补之物好玩的小东西都一股脑的往她怀里塞。 养病期间,傅南兮逐渐开始拿起绣线,绣衣物和画儿。 虽然因为体虚,不能做久了针线活,但她仍旧觉得满足。 她还是黎国公主的时候,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奉为黎国第一贵女,才貌双全。绣功自然也是卓绝。 从前她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刺绣,更喜欢为心上人亲手绣一些东西。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驱散掉。从此她只为心疼自己的人拿起绣针。 窗外鸟啼阵阵,傅南兮正在做一套冬衣,绣累了,她抬头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直接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是萧韶言,也不知道他站在门口看了多久。 傅南兮忽然有些不太好意琅嬛付费整理思,别扭道,“小七,你怎么走路没声儿,不说一下的?” “我内力深厚,你听不到是正常的。” 萧韶言眸子里露出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之色。 “这是在绣什么?可否给我看看?” “给,拿去,”傅南兮爽快道,“想看便看,你我之间何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萧韶言被她这句话弄得心情舒畅不少,狭长凤眸弯了弯。 “真好看!哪怕是宫里的御用绣娘也比不上你千分之一!” 很快,他双眼暴亮,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傅南兮腼腆一笑,“小七谬赞了。” 萧韶言抚掌,“安歌,你也为我做一身衣裳吧,好么?” 傅南兮点点头,“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罢,她转身拿了量体的软尺,往萧韶言身上靠。 “来,我给你量量尺寸,方便裁衣。” 萧韶言俊脸微红,所幸没有被她看到。 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二人在紧密相拥。 不远处,一阵剧烈咳嗽声响起。 傅南兮手一抖,软尺差点掉落在地上,连忙收回去,耳尖发红。“兄长,你怎么来了?突然造访,连个信儿都没有!” 沈谨临看了看萧韶言,眼神仿佛在看拱白菜的猪。“我只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吃饭,有没有乖乖的养伤......” “兄长放心,我没事。” 傅南兮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枚护身符,交给沈谨临,“这是我为兄长特意缝制的护身符,希望能保兄长平安无虞。” 沈谨临紧紧攥着那枚平安符,以及妹妹娇嫩的双手,“我家阿妹果然是世上最好的阿妹。” 傅南兮摇头失笑,“时间仓促,下回再给兄长绣更好的。” 等沈谨临道别离去后,萧韶言才冒出一句泛着酸味的话来,“安歌,为什么我没有?” 傅南兮立马塞给他一枚雀鸟花纹的金丝云锦护身符。 “这是给你的,嘘,别告诉兄长,我专门给你绣了鸟儿。”她小声说。 萧韶言心都化成一滩水了,恨不得把她狠狠抱在怀里疼爱,但最终怕唐突了她,只好默默咽下。 ======第十九章====== 入夜,边境军驻扎地。 顾淮良低头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又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手心轻柔摩挲,小心把玩。 “王爷,已经到后半夜了,您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值班。” 傅毅来到他面前,目光复杂。 自从王爷自请流放边境后,他就好像变了个人。 比起以前,更加阴沉寡言,喜怒无常了。每日除了恪守职责,就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顾淮良摇摇头,“我今日睡不着,你去休息吧,我继续守夜。” 傅毅劝了几句,只好转身走了。 顾淮良抬头,望着天上明月,陷入深沉的回忆里。 安歌......我好想你...... 每一个失去你的夜晚,我都孤枕难眠。 四周一片静谧,只剩下顾淮良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忽然间,身侧多了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顾淮良眼神一凝,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格挡的姿势! 哐当一声,金戈交错,嗡鸣不止。 来人面覆黑布巾,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是个男人。 有人想刺杀他!可是怎么会?他已经没有大权在握,刺杀他有什么好处?! 顾淮良冷着脸和对方展开缠斗。刺客招招狠辣,满含致命的杀意,是身手顶尖的高手。 饶是身经百战的顾淮良,此时身上也挂了彩,受了伤。 究竟是谁想杀他? “谁派你来的?你们想得到什么?”他高声喊道,准备把营地里的士兵们都惊醒。 还没等顾淮良想出个所以然,对方似乎察觉到不好得手,不甘心的撤了回去。 霎那间,顾淮良匆匆一瞥,顿时愣在原地。 那双眼睛...... 刺客跳入黑暗里,和接应他的另一个男人飞速离开了。 只有两个人,且不想打草惊蛇,灵活的跑掉了。 顾淮良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傅毅听闻风声赶来,惊疑不定的问,“王爷,你身上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遇见了两个......很熟悉的人罢了。” “王爷,你身上受了伤,需要尽快医治!” “嗯。”顾淮良心不在焉的应声,脑海里却闪过刺客那双清亮的黑瞳。 太像了,像极了她...... 在傅毅给他包扎好之后,顾淮良想了想,郑重下令道,“全边境搜捕两名可疑男子!包括岐国,不惜一切代价!” 傅毅一愣,很快肃然道,“我知道了。” 今晚的事,怕是不简单。 ...... 那头,萧韶言带着沈谨临一路狂奔,直到跑回两人的客栈后,脱掉夜行衣,才放松下来,大口喘气。 “顾淮良那个杂碎!”沈谨临吐出一口血,“作为灏朝第一高手,他的确不好对付。” 萧韶言沈慰他,“不管怎样,我们都伤了他,还在剑尖抹了毒药,他必死无疑!” “总算能为阿妹报仇了......” 沈谨临垂下眼,勾起得逞的微笑。 ======第二十章====== 顾淮良回去后,发了一夜高烧,辗转难眠。 傅毅着急上火,连夜给他找了军医过来,为他诊治。 在试探了他的脉搏后,医师大骇,“王爷,你体内中了毒,本该一刻钟内生机尽绝,可你为何好端端活着......不对,你体内有九阴之血......!” 顾淮良顶着沾了冷水的毛巾,猛然睁开眼,哑声道,“什么?九阴之血?” “是的,我不会诊错的,就是九阴之血!”医师激动的大声道,“那种毒药常用于刺杀,是十分烈的剧毒,一般人早就立即毙命了,连世间高手也只能撑至多一刻钟。但是有了九阴之血就不一样了!” “只有九阴之人自愿赠予的鲜血,才可以解百毒,愈顽疾!” 他目光灼灼,脸色兴奋的通红。 顾淮良愣愣的望向自己的手腕。 她什么时候,给他喂下的血? 是......幼时那次,她为了救自己,心甘情愿的取血吗? 苦涩,蔓延在心口,似毒水流淌,腐蚀血肉。 是啊,安歌向来温柔善良,只要能救,她一定会施以援手。 想到自己逼迫她取血的恶劣行为,顾淮良苦笑一声。 当初何必苦苦相逼?害得他负她良多,悔恨万千。 只是再怎么后悔,都无法挽回了。 安歌,安歌,你又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偿还你?只好余生孤寂一人,用下半辈子记住你,将你的名字刻入骨髓,融入魂魄! “王爷,虽然你有贵人相助,免遭死劫。但是体内毒血淤积会伤到心肺,需要立马割肉放血,将毒素清理干净......” 顾淮良回过神来,淡淡道,“那便来吧。” “需要准备毛巾让您咬着吗?”军医忧心忡忡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痛苦,说是犹如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不用,我能忍耐。” 顾淮良一手紧紧攥着玉佩,伸出另一只手去,给军医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愣是一声不吭,咬牙将所有闷哼都咽在喉咙里。 军医战战兢兢的给他剔除毒液后,又用烧红的针线去缝上伤口。 顾淮良快要将掌心给掐烂,呼吸沉重,却还是一言不发。 军医不由得暗自感叹:王爷不愧是我国战事的顶梁柱,这等坚韧心性,实在是令人拜服! 处理完伤口后,顾淮良靠在床边,合眼休息。 门口,传来傅毅充满尴尬的声音,“苏小姐,你真的不能进去......” 顾淮良眉心微动,睁开眼,便看见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闯进房里。 “昂哥哥,我听说你受了伤,特意来陪你!”女人坐下来,姿态顿时变得娇柔,挽起顾淮良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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