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目标,腾身而起,张开的大嘴对准了美食那因为抬头凝视夜空而暴露的咽喉,它对自己这一扑击甚是满意,甚至认为这是自己这一生最完美的一击。但它那浅浅的思想到此为至,眼中的美食抬起了手,手上有一柄闪着寒光的钢刀,正等在自己扑击的路上,野狗眼中露出惊恐的光芒,但却无力停下自己这一生中最为猛烈而完美的一扑,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飞鹅扑火般地向那道寒光扑去,它听到了钢刀入肉的哧哧声,然后,它眼中的光茫蓦地黯淡,身躯重重地从空中摔将了下来。
也许,在生命的存活面前,尊严实在算不了什么,既然今晚已经被秃鹫践踏了一次,再来一次也许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这种站立的生物要比这些在空中的家伙更可怕。如果这只野狗还能思维的话,它一定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只野狗的死亡让其它几只感受了危险,它们远远地奔开,便连那不可一世的秃鹫也避了开去,虽然不曾离开这片食场,但每每低头撕扯上几口,便会抬头看看那跌坐在地上的人影。 李世头很痛,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地呻吟起来,然而比头痛更让他恐惧地是他不知身在何处,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身周的情景,那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惨状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在做梦吗?不,不是在做梦,刚刚那喷在自己身上那温热的血液,还有身上的剧痛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脑中剧烈的疼痛便在这恐惧之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一条条信息却在这时自脑中掠过,大楚,蛮族,战争,失败,死亡,转瞬之间,李世便明白了一切,然而他的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半轮残月,一地尸体,幽幽燃烧的残火不仅没有让这天地之间增添半分热度,反而让人更觉凄冷,袅袅上升的青烟被风瞬间吹散,消散于空中。 空中的秃鹫,远处的野狗冷冷地看着远处那跌坐在地上的血人挥舞着手里的刀,指天骂地,从九天诸佛一直骂到十八层地狱,直骂得声嘶力竭,终于又无力地仆倒在地,兀自挥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地面。感觉到这血糊糊的家伙对自己不会再构成什么威胁,秃鹫和野狗们终于又将自己的目标对准了食物,只不过在大快朵熙的时候,偶而抬起头,关注一下远处这个让他们感到既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的生物。 仆到在地的李世呼呼地喘着粗气,嘴角冒着白沫,口干舌燥的他早已无力再去高声叫骂,失血过多的他再加上此时的情绪激动,身体已是虚弱之极。指天骂地的快感刚刚过去,生存的念头立时便涌上心头。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看样子,自己却是这乱世人了。李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头脑反而更加清醒。疼痛主要来自两个地方,一是头上,另一处来自腿上,伸手摸摸头上疼痛的地方,一阵针刺般感觉立时传来,看来头上是遭到了什么重物击打的缘故。腿上却是被那该死的野狗给咬伤的。 试着让自己站了起来,虽然身体摇摇晃晃,但李世却知道这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昏眩,只要止住了血,就不是大碍了。看着四周那些缺胳膊少腿,甚至脑袋都不见了的双方战士,李世不由大为庆幸起来,自己头上受了这一重击便昏倒在地,却是少遭了刀枪穿刺之苦了,若是挨了一刀,估计自己现在也就和地上的这些尸体一样,被这些野狗撕咬了。 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简陋的软甲只是遮住了身体的几个重要部位,粗麻织就的衣裳已是破乱之极,苦笑一下,李世找到刀鞘,将刀挂在软甲的搭扣上,又从地上寻到一支长枪,权当作拐杖,草甸这一仗,大楚看来是大败亏输了,自己得早些离开这鬼地方,李世知道,蛮族穷凶极恶,眼下可能是追击逃走的大楚军队,回过头来,便会来打扫战场,这些死尸身上穿得皮甲,丢弃的兵器,都会被他们剥走,若让他们发现了自己,自己就得再一次前赴阎王殿了。 秃鹫有些害怕这个摇摇晃不的人影,在李世趔趄着走了几步,似乎有向它靠拢的迹象,它便立时振翅而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周,径自落到了那小山丘之上,这里,也有无尽的美食。 李世眯着眼看着那秃鹫,旋即目光便落在那面破乱的旗帜之上,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自己是大楚的一名战士,而且还是一名云麾校尉,一名低级军官了,总不能让自己军队的军旗落在对方的手上。 拄着长枪,李世一步一挪地向山丘爬去,他要带走那面军旗。 秃鹫非常不满意这个家伙的选择,居然又跟着自己来了,无奈地叫了一声,再一次振翅而起,远离了这块地方。却仍在空中盘旋不去,远处的野狗满意地吠了几声,居然有些像狼叫。 站在那死也不肯松下手中旗帜的战士面前,李世深深地鞠躬,无论什么地方,勇敢而有信念的战士都是受人尊敬的。 从旗杆上取下那面军旗,看着旗帜一侧,鲜红的常胜两上大字,不由叹了一口气,长胜长胜,现在却是大败了。将那面满是破洞的大楚长胜营军旗整整齐齐的叠好,小心地揣在怀里,再一次地环视了一遍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李世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地向着远方走去,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孤单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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