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冒着热气的的菜像是她的心一点点凉下来。
云颂然忍着心酸,草草扒了几口米饭就将碗筷收拾起来。
安静的房子里响起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
几乎没看进一个字的薛伯宇不由看向厨房,思绪渐渐飘回了十几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云颂然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可她眼中带着同龄人少有的胆怯,见着谁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哐铛”一声脆响,惊回了薛伯宇的意识。
他立刻起身匆匆跨向厨房,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听着里面细碎的声音,薛伯宇冷飕飕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云颂然背着手走了出来,笑容窘迫:“不小心打碎了个碗。”
薛伯宇绷着唇线,转身若无其事地坐会沙发上继续看书。
只是眉头却慢慢紧皱。
云颂然拿起包,嗫嚅了半天才开口问:“小叔,要是有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不会。”薛伯宇回答的很快,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刺的云颂然心狠狠一抽。
她低头看了眼被瓷片划破的手指,噙泪掩去眼底的不舍后转身离开。
随着门开的开合声,屋子陷入寂静。
听着楼下隐约的阳台外隐约远去的脚步声,薛伯宇望着胃药出了神。
他会想云颂然吗?
他自问了一遍,却无法自答。
薛伯宇向来能言善道,可居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之后几天,他再没见过云颂然,可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天色阴沉,暴风雨席卷着整个桐城。
薛伯宇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脑袋昏沉的像被灌入了沸水。
繁琐的工作加上回来时淋了雨,他病倒了。
薛伯宇只觉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想拿茶几上的药,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几乎是瞬间,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栽了下去。
突然,紧闭的门被推开,一声焦急的“小叔”钻进薛伯宇耳内。
意识恍惚中,他只觉有抹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贴近了身体……
云颂然从房里拿出毛毯盖在薛伯宇身上,细细地帮他擦干了汗才给他贴了退热贴。
等他的温度降下来,她松了一口气。
云颂然跪坐在地毯上,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薛伯宇。
她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那早就深刻于心的轮廓。
食指拂过他紧蹙的眉头时,云颂然眼眶莫名一酸。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薛伯宇笑过了。
又或者,他也不愿再对自己笑……
云颂然忍着泪水,下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轻声开口:“小叔,我真的病了,等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像小时候那样笑呢?”
没有人回应,只有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
泪水划过云颂然的脸,她哑声低喃:“小叔,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叫我一次小瓷……”
云颂然缓缓探身过去,将一个羽毛般的吻落在薛伯宇紧绷的唇边。
她含泪笑着,满心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
晨光落进客厅,刺的薛伯宇睁开了双眼。
他揉着还有些晕眩的脑袋坐起身,疲惫的目光落在面前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薛伯宇一怔。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云颂然的声音,是她吗?
也是,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薛伯宇眸光微沉,嘴里的苦涩驱使着他拿起了碗,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
当晚,一通电话再次把他约到豪利高级会所。
此时化好妆的云颂然按照领班的要求去陪一个老总喝酒。
可老总临时有事,她只能辗转到另一个包厢。
转角之际,云颂然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下意识说了句“抱歉”便要走。
“云颂然!”
熟悉的声音震的她连心跳好像也停止了。
云颂然抬头,错愕地往着眼前盛怒的薛伯宇:“小叔?”
望着面前这个再次浓妆艳抹的女孩,薛伯宇好像齿缝间都夹着愤恨:“你是爱上这份工作了,还是你本身就喜欢往男人堆里扎?”
刀子般的话深深刺进云颂然心口,痛的她脸色发白。
可她不在这儿陪酒,又怎么去付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云颂然颤声开口:“不是的,我……”
然而她的解释还没说出口,薛伯宇便冷冷丢出句:“你真是自甘堕落到让人恶心。”
云颂然瞳孔一紧。
她望着薛伯宇,那嫌恶眼神像是针密密麻麻刺在她身上。
薛伯宇沉着脸转身离开。
比往常更要决绝的背影让云颂然心底掠过丝慌乱,她想去抓住他的手扑了个空。
僵在半空的手慢慢颤抖,她只能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往后几天,薛伯宇烦工作时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甚至连案卷都看不下去。
“小季,你受理一下这个案子吧。”
同事将一份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薛伯宇瞥了一眼,看见被委托人后写着陈慧时,眼底略过丝诧异。
他拿起文件问道:“被告?”
同事点点头:“苏先生临时更改了委托人,否则这么个小案子也不会麻烦你了。”
等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薛伯宇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案件上,也暂时摆脱了因云颂然而生的莫名情绪。
开庭当日。
几乎一个星期都没睡过觉的云颂然拖着一身疲倦踏进法庭。
她刚坐到原告席上,徐律师突然一脸难色开口:“苏小姐,对方临时更改了委托人,恐怕……”
这时,被告方的委托人走了进来。
云颂然抬头望去,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两道视线相撞,站在被告席前的薛伯宇诧异地看着原告席上的云颂然。
第八章 我真的好恨
当看到薛伯宇时,云颂然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
陈慧没有出庭,全由薛伯宇一人代理。
整整一个小时,云颂然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她听着徐律师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薛伯宇口若悬河的推翻她好不容易搜集的证据……
休庭间隙。
薛伯宇紧绷着脸,目光一直在手边的文件上,终是没有去与云颂然说一句话。
“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随着法官的宣判和法槌落音,这场官司了结了,云颂然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直到走出法院,她蹲在马路边,双手穿在黑发间颤抖。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乌云遍布的天开始飘起了细雨,淋着云颂然单薄的身子。
“这是法院,要哭回去哭。”
薛伯宇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颂然放下手,声音凄惨:“我输了。”
看着那瘦弱的双肩,薛伯宇心中头一次生了悔意。
他知道陈慧是云颂然继母,但他不知道云颂然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云颂然目光发怔,一股咸腥气息伴随着心绞自心口袭上喉咙。
她撑着路灯柱沉重地站起身,将那股咸腥死死逼了回去:“小叔,你不愧是桐城的金牌律师。”
阵阵闷雷从远方传来,薛伯宇心微微一紧,半晌才吐出一句:“上诉吧。”
闻言,云颂然怅然一笑:“然后呢?你做我的律师?再去告被你辩护到无罪的陈慧吗?”
带刺的话让薛伯宇无可反驳。
他心躁地扯了下领带,转移了话题:“你奶奶呢?”
云颂然神情滞了瞬,医生的话历历在耳。
“老人伤势过重,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攥紧了双拳,突然道:“我真的好恨陈慧。”
云颂然挪着灌了铅一般的脚转过身,苍白的脸和嘴唇让薛伯宇更觉难受。
薛伯宇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她眼底的恨意他看的很清楚,也因此又多了几分愧意。
“小叔,我想让她死怎么办?”
云颂然的语气中多了分迷茫和隐忍,一个令人发憷的问题竟然被她这么轻飘飘地问了出来。
回想这十多年,陈慧对她的折磨,她不止一次生了杀心。
但是她还有奶奶,还有薛伯宇,他们就像她的紧箍咒。
每每在她挣扎善恶边缘的时候将她拉回善的那一面。
薛伯宇紧蹙,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你让她死,你就得坐上被告席。”
云颂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呼吸沉重到发颤:“我知道,但如果对面不是小叔的话,我应该也不会输的太惨。”
听着她依旧噙着几许轻佻的话,薛伯宇脸色微沉。
他最不满的就是她对什么事都是这种态度。
“你最好别乱来。”薛伯宇丢下话便转身率先离开。
看着那道背影远去,云颂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血滴在她淡蓝上的衬衣上,如同一朵朵红梅。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云颂然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有力气拿起手机:“喂?”
电话那端传来医生满含歉意的声音。
“苏小姐,您奶奶刚刚因并发症去世了……”
第九章 千刀万剐
“嘭”的一声,手机和着雷鸣落地。
云颂然脸色惨白,只觉阴沉的天猛地黑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奶奶最后一眼,连准备好的术后治疗费最后也用来买了墓地。
云颂然处理完所有事回到奶奶曾经的屋子,却见屋里站了个不速之客——陈慧!
陈慧张牙舞爪地朝着她伸出手,狠狠拧着她的手臂,破口大骂:“死丫头,居然敢告我!”
云颂然挣扎着将其推开,怒视着她:“陈慧,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呵!”陈慧反而嗤笑一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可以踩着钱爬上来。”
紧接着她眼神一狠,加重了力道:“快把老太婆的遗产拿出来,你还想独吞?”
遗产?
要是奶奶有一点钱,也不至于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云颂然悲愤不已:“当年你们拿走所有的拆迁款,连一块钱都没有留给奶奶,她哪来的遗产!”
陈慧推开她,拿起桌上苏奶奶的遗照猛地摔在地上:“当年拆迁款可是有五百万,老太婆只拿了三百万出来,你不是要独吞是什么?”
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云颂然怒火中烧的浑身颤抖:“陈慧!”
她一把冲上前,钳住陈慧的肩膀将她往外推搡着:“滚!”
“你,你个死丫头……”陈慧吃痛地哀嚎几声。
慌乱中,她下意识地抬脚踢向云颂然的肚子。
云颂然被她踹倒在地,几片碎玻璃深深刺进她的脸颊。
伴随着一声闷响,她忍痛抬起血淋淋的脸,在看到门外一幕后瞳孔瞬时紧缩。
已经不省人事的陈慧躺在地上,血不断的从她脑后流出。
而她身旁的石臼一角也满是血迹。
小区的宁静被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打破。
云颂然被包扎好伤口后便被民警带去了派出所。
经过抢救,陈慧脑部重创,失血过多,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她的鉴伤结果和肩膀的掐痕让云颂然即将背上了故意伤害的罪名。
拘留室内。
云颂然蹲坐在墙边,看着手上冰凉的手铐发呆。
从前她因为打架进过很多次派出所,但也只是被教育了一顿,远没有今天严重。
这时,民警来打开了门:“有人要见你。”
会见室。
云颂然一进去就看到薛伯宇铁青着脸坐在桌子前。
她脚步顿了瞬后轻缓地走过去坐下。
她还没开口,薛伯宇愠怒的声音将她堵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
云颂然眸光一暗,心底油然而生起一种悲怆。
面对她的沉默,薛伯宇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会让你坐牢!?”
云颂然突然莫名笑了。
她以为薛伯宇是除了奶奶最了解她的人,但她似乎想多了。
哪怕他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会有一丝希望。
可他却在质疑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云颂然!”薛伯宇低吼一声,眼角带着冷意,“你还不说实话?”
他不相信云颂然是故意的,但她此刻无所谓的态度真的让他火冒三丈。
如果她否认自己伤害了陈慧,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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