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吧。」
在我的坚持下,琥珀到底还是出去了,只在临走前,匆匆留下了一句:「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叫我。」
「不用,你去睡你的。」
等她走后,我踩着厚实的棉靴裹着棉袍,从床上下来,走到了书架前。
我生性爱书,在家的时候便是如此。此刻见到了这满书架的书,自然是有些欣喜。
聂寒山同意我居住在这里,也不介意我看。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些兵法谋略之类的书籍,小部分是农学水利,另外还有些是诗集与游记、故事、琴谱……类型很丰富。
我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来看了一眼。
书籍里掉出来了一朵被压扁了的干燥的小花,我捡了起来,淡紫色的小花落在白皙的掌心里,精致可爱。
我莞尔一笑,将小花又放了回去。
接着翻开,这是一本讲军事谋篇布局的书,原本应该是异常晦涩的内容,作者很有意思地用了很多小故事串联起来,看起来倒也是并不枯燥。
而旁边还有不少聂寒山的批注,比起他严肃冷清的外表,书里的他显露出的性格明显可爱活泼了许多。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他年少时写的,笔迹稍显稚嫩。
在本书的末尾,我注意到了一行笔迹深刻的小字——
吾愿以平生之年岁,护得大夏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终生不渝。
我轻轻地抚摸着这行字,笔迹入木三分,可见当时所写之人的心情。
聂家世代多忠骨,以鲜血铺就这安稳盛世,聂寒山作为聂家最后的传承者,也不负他祖辈的威名。
大夏朝现如今能这般安定,一半来自他的厮杀和镇守。
他是匈奴眼中鲜血遍地的杀神,也是大夏朝声名赫赫的镇北王。
少女春心动,又何尝不恋慕英雄?
在指婚前,听多了传说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同旁人一般,我是动过芳心的。
只可惜,他很好,却不是良配。
甚至我连一句和离都难以出口。
当初陛下驳斥父亲的上书,只用了一句话:「寒山孤寡,聂家如今只余他一人,爱卿可还记得当年聂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父亲哑然,再不可多说什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年轻时,父亲曾经奉命去边疆任职,意外被匈奴围困时,是聂老将军带着人杀进来,救出了父亲,但聂老将军也因此身上伤了好几刀,伤了身子,后来去世,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我如今是在还债,想着太后娘娘的期盼,我只觉得头疼。
站在窗前,今夜无云,天上的月亮依旧明亮。
身处北疆和京都似乎没什么两样,但的确隐隐有些不同了。
一夜无眠。
聂寒山去军营后,并没有回来,我听府里的下人说,昨夜聂寒山带队抓住了一百多个南下的匈奴人,其中似乎还有个王子之类的重要人物,现在都被关在城内的大牢内,只怕得忙上好几天。
这些都不是我能管的。
花了一天的时间理清楚了这座宅院的事情后,第二天我带着琥珀出了府门。
北疆民风彪悍,比之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女子抛头露脸、出门经商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稀奇。
我去掉了遮面的毡帽,带着琥珀和王婶坦然地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看得出来他们脸上的幸福和安定。
羊肉包子热气腾腾,散发出的油香味蒸进了面皮里,看上去异常美味。
我拉着琥珀就过去排队,在人堆里听着众人议论着聂寒山和前日夜里的匈奴之事。
浑阳城的百姓话里话外都是对聂寒山的推崇和敬重,与有荣焉。
琥珀眼睛亮亮地扯我的袖子,下巴扬得高高的,不论怎么说,就聂寒山的成就而言,也确实值得骄傲。
等到了我们时,琥珀要了三个羊肉包,卖包子的小贩看了我们一眼,连着往袋子里塞了七八个包子,一直到装不下才塞到了琥珀的怀里。
琥珀瞪大了眼,抱着装着包子的纸袋有些手足无措,张口便是怒道:「小哥你这是做什么?!强买强卖吗?!我们不过只要了三个,你塞这么多给我干吗?!」
「没有,没有。」卖包子的小哥眼见着就急了,连连摆手,「这包子不要钱,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我讶异地问道,「为何?」
「夫人可是来自镇北王府?可是镇北王王妃?」
「是。」
「那就没问题的了。」小哥笑了起来,「夫人啊,您来吃我的包子,那是小的荣幸,咱们这浑阳城要不是有王爷和镇北军在,早不知道被那些匈奴人蹂躏成什么样了,这收谁的钱,也不能收您的钱啊。」
「欢迎您到浑阳城来。」
「这……」我哑然失笑,「这哪能行?都是做小本买卖的,怎么也不能让你吃亏。琥珀!」
琥珀听明白了这一遭,连忙便是要从怀里掏钱出来。
边上原本不清楚原委的人,此刻听完了包子小哥的话后,也都悉数围了过来,目光热切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很少被人这么看过,我一时间很有些不适应。
王婶和琥珀连忙将我护在身后。
凑过来的姑娘和大娘们,此刻也开始热情地劝我。
「这就是王妃吗?真漂亮。」
「看这皮肤好白啊,好嫩,王妃娘娘收下吧,这怎么能收您的钱?」
「收下吧,收下吧,王妃娘娘。」
……
周遭人的热情超乎了我的想象,肉眼可见地还有其他的小贩收了东西,凑了过来,要把他们认为最好的吃食递给我。
脸上写满了真诚,他们这样的行为无关于谄媚,也无关于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有的只是感谢而已。
而我在一刻,也算是彻底理解了聂寒山在浑阳城内的名声究竟是有多好。
琥珀和王婶的怀里几乎都快被东西塞满了,还好王婶算是有经验了,提前让人偷着跟在我们身后,这才算是救下了我们。
我被派来的侍卫围在中间,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淳朴热情的脸,郑重地理了理裙摆,扬声说道:「大家不要挤,不要挤!注意小孩!注意安全!」
见人群仍旧拥挤混乱,忍不住再提了提声音:「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琥珀也帮着我喊,又是几分钟后人群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一群人用着真诚灼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我。
我轻咳了一声,平复了下内心慌忙凌乱的情绪,不紧不慢地道:「诸位对王爷的感激和敬重,如微知晓,心意我替我夫收下,但东西请收回,保家卫国是军人职责所在,也正是有诸位在背后支持,我大夏朝方能御敌于外。如微感激大家的支持,我替我夫拜谢诸位。」
说完,双手搁置于腰间,礼节端庄地行了一礼。
人群中突然闪出了几声喝彩声,连带着还有几道马蹄声。
众人回望,骑着高头大马的聂寒山从远处缓缓而来。
「镇北王!」
「王爷来了!」
……
我循声望去,见他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聂寒山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和周围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后,迈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人群顺势从中间散开。
「多谢诸位好意,本王收下了,都散了吧,别吓着我夫人了,今儿个天气不错,别都围在这里了。」
聂寒山说完,一把牵住了我的手,一路牵到了白雪前。
这是聂寒山的爱马,轻易不让人碰。
白雪侧头用大大的眼睛看我,鼻子蹭了蹭,我摸了摸它的头。
下一秒便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聂寒山抱上了马。
下一刻他也翻了上来,搂着我的腰催动着马匹往前走。
我被吓了一跳,周围爆发出了一阵调侃的嬉笑。
像这种男女同乘之类的事情,在京城是万万不可的,但看在北疆,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别怕,他们没什么恶意。」聂寒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知道,他们只是对我感到好奇而已。」
我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裙摆,身子往前挪了挪,尽力地想要和他隔开些距离,只是马背本就不大,即便再如何坚持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即便已经成婚,但我从未与一个男子有过如此这般亲近的时候,不由得面红耳赤。
本文出自思美词典网,转载需带上本文链接地址:http://www.simeijiachuangyi.com/juzi/2019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