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去一条短信:【不能。】
是挑衅也是报复,下一秒,电话接起来,那边声音又冷又轻:“对不起。” 顿了顿:“只是想试试……伸手不见五指的滋味。” 傅北砚电话那头像在自嘲也像在叹气:“确实没事闲的。” 而电话这头她想起乖乖少年摇身一变成为摇滚鼓手,明明黑白两道通吃应该洋洋得意、对男孩子女孩子的追求都如履平地,却—— 任由粉色污迹在胸口蔓延,滴滴答答,落在锃亮皮鞋,像观看一场雨。 没有徒劳地试图制止,也没手足无措。 黎妤在小旅馆的二层,望着外头烤串店昼夜不息的招牌,灯红酒绿。听见装瞎的鼓手那边有点吵,想起他大约是在那个有他“女粉丝”的酒局。KTV 包厢里就算有一二三四五六个人,他也只会是人群唯一的重点。 于是她问出口的声音骤然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阴阳怪气:“你现在有空听吗?” 怕有歧义,又补上一句:“——《在雨中赛车的艺术》。” 他没反驳,以沉默给予庄重回答。 一场电影一百零九分钟,一百分钟讲了只颜值满分并真心实意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赛车手的小狗,和驯养他的有各种瑕疵与臭毛病却最终学会在雨中赛车并相爱的男性人类。 剩下九分钟用来告别。 一场电影一百零九分钟,鼓手那头起初是嘈杂,再后来寂然,最终只留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大时山县城下了雨,多么应景多么戏剧,最不称职的编剧也不该在两人都黯然的时候搭配一场突如其来的秋夜哀雨。可偏偏却就这么发生了。 没有问“你为什么哭”。 只是问:“你喜欢小狗吗?” 黎妤合上电脑屏幕,拿着手机愣了会,最后在床上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把头缩在膝盖中间,声音像糊了一层纸:“不,我不喜欢小狗。” “我妈给我捡过一只小狗她后来还生了小小狗。” “小小狗病死了。小狗被车碾死了。” “我妈被一个酒鬼拿板砖拍死了。” 那么多死亡,那么不应景,像狗血电视剧里背不出台词的演员狂喊一二三四。每喊一声,都召唤来新的死亡。死神好像格外惠顾她家,云城老城区电台巷 19 号 3 单元 2 门,有临街三米见方小小花园,却随着年深日久而枯萎腐败。 父亲林卿远后来娶了继母吕秀乔。 她对她很好,嘘寒问暖、添衣加食,不是装出来的。她是个平庸的好人,像她一样。 学校生活三点一线——办公室、食堂、宿舍。 她和学长分手后就搬回了单身公寓。搬家那天阳光正好,许多学生坐在草坪上晒太阳。云岭的雾气缠绕在校园四周如同一层轻纱,欲遮还露、欲拒还休,凭空将连绵雄壮山脉,化成柔情水墨图景。 真该添一笔——添那衣缠锦绣、俯瞰众生的神。 不庄重,不专断,只是个寄情于山水而在神界仙界都混得不怎么好的小小神灵。不得体,不讲礼,但是至少能看顾好由大时山至小时山那一路七百多里广阔、巍峨、顶天立地的人世间。 那里诸多凡人,贪嗔痴癫,有欲有念。其中大部分都没干过什么值得毕生痛哭遗憾的坏事,却依旧—— 只是度过黯然平生。诸般伤痕,无人可诉。 好不公平。黎妤再一次地、过分空口无凭地想起在地下酒吧小破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鼓手。至少——他不是这样的。 永远年轻,永远愚蠢,并不是一句笑话,而说的大约是他。 鼓手短信问:【我以后还可以找你吗】 没加问号,没加句号,什么语气也没有。 她没有回。 第二天开学日,黎妤早起坐大巴一个多小时颠回了学校。 昨夜那场席卷整个云岭山脉的暴雨迅疾而来又悄然褪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心理咨询中心窗外,银杏树叶片沾满水气,薄薄一层有如蝉翼,在下午将困未困时分,向空气中慷慨洇出灿金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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