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灵族后，夜姬受到了最高级的看护，或者说是看管。养胎的生活对自由自在惯了的她来说实在难以忍受，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唯一能被接受的活动是在侍女的左右搀扶下在园子里绕圈。夜姬身体很好，胎相稳定，孕期几乎没有不适，若不是庄逸拦着，她只怕能带着足月的肚子天天在家里舞刀弄剑。百无聊赖之下，她开始闷头在屋子里锻造水灵核。庄逸知道若不让她做点什么，孩子降生之前，夜姬就能被憋疯，所以也就没有阻拦。一晃几月过去，夜姬在预产期内十分顺利地产下了长子，长老们喜上眉梢，纷纷称赞王后效率够快，嫁入云灵族不到一年，就已经为王室添了太子，这干脆利落，的确是九歌公主的行事风格。庄逸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他急忙拟好了册封太子的文书，带去给刚出产房的夜姬过目。夜姬草草看过，无所谓地放下那册子，神秘道：“比起这个，我有更厉害的东西给你看” 她抬起左手，向庄逸展示她中指上的一枚指环。那东西通体青色，透明琉璃质感，触之莹润微凉。“真难道是......水灵核？” 虽然形态大改，庄逸还是很快认出了它。夜姬得意地点头，又叫医师抱来婴儿，庄逸发现那小婴儿的脚上，也佩戴着同样款式的环，两个环的设计，有些像是一对母子锁。对着庄逸疑惑的表情，夜姬抱过孩子，抚摸着他脚上的锁环，温柔道：“我叫它——九庇。水灵核的特征不适合做武器，可塑造性却强于金灵核。这是我为我们的孩子设计的母子锁，它的神奇之处，是能够转移一切致命伤，瞬间治愈孩子，并将孩子所受的致命伤害，尽数转移到我身上。”“九庇无法被取下，且会随着他长大而变大，如果他一世平安，这个锁他会一直戴着，可如果他受到生命威胁——我会全部替他承受，到那时，锁或许也就解开了。”“孩子长大了，定会有自己的方向，我不愿总被拘束在一个地方，我的孩子也会是这样。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管他将来变成什么人，离开我多远，都能保护好他。”看着语塞的庄逸，夜姬再次笑笑：“庄逸，答应我，若是有一天，我的孩子不想做云灵族的太子，你要放他走，让他自由。”庄逸还没来得及感动太久，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夜姬又一次离家出走了，气得他捶胸顿足，又无可奈何。之后的时间里，除了出席云灵王后需要到场的场合以外，夜姬一概不在云灵族，可她的确按答应的那样好好担任着云灵王后，在正式场合中给足了庄逸面子，生下了长子，还以自己性命为担保给孩子上了平安锁，仔细一分析，好像无可指摘。庄逸万般无奈之下，甚至向夜姬扬言要纳妾，可夜姬只是畅快笑道：“你纳呀，随便纳多少，反正无论如何，我的孩子还是嫡长子，谁能欺负得了他！”长子庄零出生三年后，忘川压境，原本在娘家小住的夜姬得知消息，不顾玄清王的阻拦，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启了破空移型阵，返回云灵族迎战。忘川人有着破坏一切的泯灭之力，云灵族的法术和武器在他们面前，全部溃不成军，可夜姬所持的九烬，却可以不受影响，直接对抗泯灭之力发射出箭矢。那弓本身也不受泯灭之力侵蚀，在灰黑天地间，闪耀着璀璨金色光芒。武器虽然占上风，夜姬本人却是肉体凡胎。云灵族出动了全部远程治疗术的修炼者，共计一万余人，全部给夜姬一人施法治疗，由她以一己之力对抗近万人的忘川侵略者。战地变成一片焦土，夜姬被淹没在人海里厮杀着，忘川人的尸体一层层堆积，远处治疗师们却逐渐崩溃了。他们一直在不断施展治疗法术，是最清楚他们的王后还有几口气可活的人。在全族的治疗法术倾注下，他们眼睁睁感受着夜姬的身体被一块快侵蚀，无法再生，连血液都蒸发进了空气。夜姬拼着最后一口气开启杀戮法阵，将侵略者尽数诛杀，可她最后也被泯灭之力吞噬殆尽，尸骨无存，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战争落幕。庄逸去战场收取九烬，发现它已经封闭，旁人无法使用了，至于九庇，他寻遍战场，却没有找到。庄零那边，那锁也脱落不见了，不管他怎么问，这个三岁小孩都只是抿嘴摇头。同为灵核，九烬没有毁灭，那九庇应该也还在......夜姬在最后时刻，难道使用了死后会发动的转移法术，将它藏了起来？或是交托给了别人？自己还能再见到它吗？九庇原本是为了保护庄零而打造，可谁又能想到，夜姬竟先一步去了。这大概是夜姬最后跟庄逸开的玩笑吧。16 天下谁人配白衣“哥哥......你早就知道......” 庄陌呢喃着，晕倒在了地上。庄陌多年蜗居在一方院子里，虽缺失许多常识，可也自认不算笨，这一觉她睡得沉稳且漫长，睡梦里，过往一幕幕在她脑中重演，使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再次睁眼时，庄陌脑海里一片清明。“陌，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庄陌对上了百雪荼那双碧色的眼睛，他仍是一袭纯净白衣，满眼关切地坐在床前。庄陌试着起身，可一动起来，头痛又加剧了，百雪荼连忙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了几个厚厚的枕头。庄陌打量了一下周围，是一间她没见过的屋子，不过根据装潢可以判断出她还在木清王宫中。庄陌又摸了摸自己躯干，好像没有任何异常。她试探着问：“......哥哥呢？”百雪荼垂下眼睑轻声道：“庄零代替你吸收了灵核融炼的伤害，当场就血流而亡了。小楠似乎把庄零的尸体带去了忘川，庄瑶情急之下，追了过去，至今未归。”看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庄陌木然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百雪荼连忙倒了一杯，小心递给庄陌，庄陌大口饮下，这才艰难开口：“融炼没有成功。”百雪荼接过茶杯温言道：“只要陌平安无事就好。”庄陌直直看着百雪荼，缓缓道：“木属性灵核，是假的，进入我体内就碎了。缺少一个灵核，融炼必然失败。”百雪荼没有表现出意外，那张柔善的笑脸仍如初见时一样。他道：“原本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如果死的是陌，融炼失败的原因将无从知晓，我作为木清王收回‘木灵核’后，如果忘川不再诞生一个先天满灵力，五灵核再也不会有融炼的机会。”“但是庄零留了一手，他将所有伤害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替你送了这条命。寻常的子母锁可没有这等力量，我真是想不到，什么人会锻造出这样的锁，没有任何杀伤力，却将所有能量都用于伤害传递，还是从子锁转移到操纵者身上。”“不过也多亏了这个” 百雪荼笑容渐浓，眼睛里光彩熠熠 “原本我就不想你死，陌，你知道你表明身世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的灵魂如此纯净无暇，力量却摄人心魄，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美好的存在，我真的很想永远与你在一起。”平时对庄陌恭谦谨慎的百雪荼，此刻炙热地注视着庄陌的眼睛，说话也变得大胆。他温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发：“庄零有云灵和玄清两边的背景，木清族惹不起，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可现在他不在了，再没有人阻拦我把你留在身边。”庄陌有些不太适应百雪荼的反差，她揉了揉额头，将话题转回到了融炼上：“灵核融炼后，世间将不会再有泯灭之力，木清族也不用再与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天灾为邻，可雪荼却阻挠这样的未来......这是为木清族着想吗？”“陌，你应该能明白的吧，我这么做，是为了忘川啊。”他上身微倾，目光近乎虔诚 “忘川居民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两界，你们想让忘川恢复它原来的样子，可我，想让忘川夺回属于它的东西。忘川人拥有永恒的寿命，不会感到疲倦，饥饿，寒冷，这简直就是接近神的存在，如此完美的生命，理应得到一切。比起合并三界，让忘川再一次回归平凡，不如带领他们，将两界据为己有，届时忘川人既长生不老，又能在两界享受浮华声色。陌，你难道就不想让你家乡的人和你一样，自由地在阳光下生活吗？”“那两界的人们怎们办？” 庄陌冲口而出 “我父亲，我姐姐，所有的族人......雪荼，还有你的木清族。你难道想让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重演，将两界的居民全部屠戮殆尽吗，这......”雪荼也不恼，耐心地回答道：“就是为了和平，忘川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既然两界可以把忘川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和平区域变成人间炼狱，那么忘川，又为何不可反击回去呢？忍气吞声，献祭掉一个先天满灵力的天才，所求的所谓共存，也不过是让忘川，倒回三千年前的地位罢了。”“陌，只有美好的生命才能令我着迷，就如同你。而两界，它何曾善待于你，又与我何干。你说忘川被逼死了十亿人，而两界的人口加起来才刚过一亿，这笔血债，即使搭上两界全体居民，也远不够偿还。十亿命和一亿命，究竟哪边是善良，哪边是正义呢？”庄陌直视百雪荼，正色道：“当年的忘川无辜，现在的两界同样无辜。为祭奠十人而杀一人，与单纯杀人并无分别，终究是恶业。你的话我不想再听了，现在，放我出去。”一边说着，她燃起了手心的灵域，整个房间也瞬间被冷色调的白光笼罩了。百雪荼沉迷地看着庄陌和她释放的领域，然后伸出手，覆盖住庄陌手掌上的光源，用掌心将那团泯灭之力压灭，与庄陌十指相扣。在庄陌诧异的眼神下，他温声道：“再说回二十五年前的事吧。彼时我尚未出生，忘川之门开启时，我父母恰好在王宫中，他们见过来的忘川人无一不头痛不止，便判断是因为忘川人长期不修炼属性灵力，精神力已经衰退，不能适应灵力充沛的空间。我父母提出让他们在王宫内休息，并逐一给他们治疗。”“在简单治疗后，忘川人的头痛恢复了，不过我父母真正做的，是在他们脑中埋下了操纵的种子，一旦发芽，他们就会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傀儡。我父母当时的计划是先杀掉王宫内的人来隐去事实真相，然后消灭掉修炼治疗法术的云灵族，云灵族覆灭后，木清族利用泯灭之力征服两界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们的做法，太过简单粗暴，还令自己身体被泯灭之力侵蚀。”庄陌：“所以老木清王和王后，并不是为了关闭忘川之门才被波及，他们是自找的。”百雪荼笑着把牵住庄陌的手拉到胸前，又温柔地覆上了另一只手，道：“我母亲怀胎的时候，体内仍有泯灭之力游走，所以我既平安降生，就定是获得了免疫的。我与庄零不同，我出生起便适应了泯灭之力，所以，陌，我们是忘川遗落在外界的双子，注定要在一起的。”庄陌没有挣扎，听到百雪荼父母对忘川人的 “治疗”，她想到了百雪荼之前为她做的提升精神力的修炼，顿时一身冷汗。百雪荼猜到了她所想，连忙温声辩解：“我永远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陌，我可以为了忘川杀掉两界所有的人，却绝对不会伤害你。雪荼先前......的确是动了点小手脚，让你无法影响我施下的任何法术。这个房间全部被我的法术覆盖，你即便使用泯灭之力，也无法从这里出去，这也是......为了防止你做傻事，再去融炼五属性灵核。除了离开这里以外，你想要的，我全部都可以给你。”“陌，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不要离开我。”在短暂的自由以后，庄陌又回到了被囚禁的生活，不同的是，这一次，哥哥不在她身边了。这个没有庄零的世界，对她来说十分可怕，也十分陌生，她似乎，没有那么想活下去，所以她没有告诉百雪荼，身上的土属性隔离盾只能坚持一个月时间。虽然百雪荼对她极为呵护，无微不至，但这不是庄陌想要的，如果庄零还在，他一定知道，庄陌最害怕的就是被囚禁，这是她每一个噩梦里的场景。讨厌归讨厌，日子还是要过的，只要庄陌还活着一天，她就要替庄零好好活着。她每日闲适地看看书，吹吹笛，用精美绝伦的书法给百雪荼写一长串的单子，都是她惦记的木清主城里的美食和小玩意。她也没有再对百雪荼表现出敌意，毕竟她十分清楚，现在只剩他，也只有他，还能和自己打交道了，所以百雪荼每次来探望的时候，他们都像以前那样一起吃饭下棋，氛围十分愉悦。今天晚餐后，庄陌看了看日历，算到她的盾还剩五天时间。她自言自语道：“不如喝点酒吧，我还从没喝过酒呢，以前问过哥哥，他不许我喝，可现在他管不着了。雪荼之前正好带来两坛，不试试多可惜。”微醺之际，她感觉到有人从屋外靠近。这人......庄陌放下酒碗，感受了一下来人的灵力，顿时止不住地放松大笑，配上这张发红的脸蛋，倒有几分发酒疯的姿态。一个一身轻便黑衣的少年左顾右盼着走进屋，看见庄陌，失笑道：“表妹，许久未见，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他身型修长矫健，斜倚着门框，眼角和眉尖上挑，暗红色的双瞳中透出几分傲气，双手环绕在胸前。正是夜剪秋。“剪秋！” 庄陌惊喜至极地站起身，却见夜剪秋注意力全没在她身上。他抽抽鼻子，看到桌上的酒坛，眼睛顿时亮了：“嗬，木清族的百花酿！你这儿倒有些好东西。” 他跃到桌前，先倒上一杯一饮而尽，随即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转头细细打量庄陌，欣慰道：“嗯......还好，看来我没来晚。”听到夜剪秋那随意又洒脱的声音，庄陌只觉得眼眶一湿，泪水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庄零在她面前断气的时候她哭不出来，知道百雪荼一直在骗她的时候她也哭不出来，再次被囚禁，知道自己生命所剩不多的时候，她依然平静以待，可当夜剪秋在她逐渐熄灭的世界里从天而降的时候，她突然就承受不住所有这些重压了。庄陌一边抹眼泪一边止不住地啜泣：“呜呜......呜......剪秋......哥哥他，他好傻......木灵核是......雪荼给我的......我太相信他了......呜呜......”夜剪秋见她突然崩溃落泪，慌了一会儿，连忙上前搀扶，而庄陌就这样扑在他怀里，越哭越大声，哭得撕心裂肺。夜剪秋茫然无措地轻拍着她的背，无奈道：“小祖宗，你慢点讲，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虽然我是来晚了点，但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就别用我的玄云锦袍擦鼻涕了，好不好啊？”庄陌埋在夜剪秋怀里点点头，又抽泣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松开夜剪秋，红着双眼问：“你怎么来了？”夜剪秋这才露出几分黯然，摸出了怀里一块玉，放在掌心给她看。庄陌：“玉玦？怎么断了？”夜剪秋叹道：“这是庄零的生死玦，人死则玦断。我们在日灵族分手时他交给我的。他当时说，如果玉玦断裂，我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你，确保你的安全。我当时还笑他胆子太小，不想才刚分开几天就......现在看来，他已是在交代后事了。”庄陌看着那个断成两块的玉玦，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虽然知道哥哥替她承担了所有伤害，定是活不了，却没有真的觉得他已经离开自己，但此时这枚玉玦，正将这个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摆在他眼前。见庄陌神色不好，夜剪秋赶紧收回手，打岔道：“庄零那个家伙也太不地道了，知道自己要死，也不提前说一声，弄得我手忙脚乱。玉玦突然断开的时候，我正在玄清族走镖呢，那一趟本就危险得很，半刻也离不得人，我万般无奈，只能拉着队伍日夜不停地赶路，打完一场接一场，半个月的任务十天走完，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送完了镖，又急急忙忙赶到木清族搜人，潜伏十几天，昼夜探查，王宫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赶在月底找到你。”夜剪秋这一脸无奈的样子，逗得庄陌莞尔，她收起眼泪给了夜剪秋一个灿烂的笑：“剪秋，谢谢你来救我！”“好说好说” 夜剪秋顿了顿，暗自捏了捏手里的玉玦 “九庇当年是夜姬给庄零打造的，为的就是保护庄零免受致命伤害，后来，又把它留给了庄零，让他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他求仁得仁，你不必内疚。”两人叙完了旧，夜剪秋突然想起了什么，神采飞扬道：“对了陌儿，我有个好消息带给你！”都到这境地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庄陌疑惑地看着他。夜剪秋娓娓道来：“庄瑶从木清族离开后，先是追着抢走庄零的人到了忘川门口，因为进不去，就回了云灵族。据她所说，你挟持庄零离开云灵族，又胁迫他偷走日灵族的火灵核，目的达成后，便将庄零残忍杀害。”庄陌消化了一下这番言论，迟疑道 ：“所以，好消息是......”夜剪秋朗声道：“现在两界已知晓你的泯灭体质，混鲲界和庄零的母族玄清族更是震怒，已经联合对你下达了格杀令——凡见之，就地正法，格杀勿论——陌儿，这可是连连环杀人犯都没有的待遇啊，恭喜你成为令两界闻风丧胆的头号恶人，你将被写进历史，被后人永远铭记！”庄陌目瞪口呆，看着夜剪秋羡慕又敬佩的神情，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17 白夜国的选择无语良久，庄陌叹道：“剪秋，要不是你来救我，我本不用劳烦众家族动手格杀。我在两界只剩几天寿命了，必须尽快回到忘川。况且......小楠把哥哥也带了过去，四个灵核现在在他身上，我需要尽快收回它们，然后拿到木灵核......”她将收集灵核，整合三界的任务跟夜剪秋简单说明了一番。夜剪秋听后，叹息道：“原来如此，难怪庄零不要我跟着去木清族......只有我知道九庇的作用，他这是想瞒着你，一心寻死啊......不过陌儿你也半斤八两，事到如今了，还想着拯救忘川，不惜再死一次。”他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又思索道：“这些天我找遍了木清王宫，也没有找到疑似木灵核的东西，看来它被百雪荼藏得很深。”“我怀疑，木灵核就在他身上” 庄陌说“雪荼之前借提升我精神力之名，给我下达了灵魂干预，使我的灵力无法反抗他的法术。这些天我尝试过调用泯灭之力，或是离开这间屋子，可每次刚动手，头就爆炸似地疼。我虽猜不出他是如何完成这样精准又强效的灵魂干预的，但木灵核或许是一种解释。”夜剪秋皱眉道：“这就麻烦了，如果它已经被百雪荼融合在体内，除了强行剖出来以外就别无他法。木清王可不是那么好下手的，何况你没有时间在两界继续耗着了，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先去忘川回收另外四个灵核，再做打算。”说着，他从后腰抽出了一件东西，笑盈盈递给庄陌：“虽然没找到木灵核，倒也不是全无收获，陌儿，这次可要收好了。”庄陌接过一看，正是夜剪秋之前送给她，被她用来引起了花灯大火的那把匕首。在庄陌昏迷后，它就被百雪荼收缴了，没想到它又一次被夜剪秋送给了自己。庄陌佩上匕首，干脆道：“剪秋，我们去忘川。”有了夜剪秋的帮助，庄陌再一次趁着夜色成功逃狱，接着庄陌操控着她无师自通的灵域，隐身匿迹地带夜剪秋到了忘川之门。站在石井前，庄陌问夜剪秋：“剪秋，你确定要去吗？我的灵域虽然能帮助哥哥适应忘川的环境，但我还没带别人进去过，万一它帮不上你......”“这个你不用担心”夜剪秋拿出了一颗琥珀色的灵石 “庄零给我的，他说这个能让我在忘川自由行动，给我以备不时之需。我想，他是考虑到了融炼不成功的可能性。如果他死亡后，三界没有融合，你会需要隔绝五行属性的盾，而我也会需要隔绝泯灭之力的盾。”庄陌低头摸了摸胸口的土属性盾。在庄零的计划中，他不仅要为庄陌承担死亡，还要为可能的融炼失败未雨绸缪，提前嘱托夜剪秋，确保在自己死亡以后，不论情况如何，庄陌都平安无事。而这些，庄陌都一无所知。她甚至以为庄零的确像百雪荼说的那样，不过是把她当成了整合三界的代价。可当庄陌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夜剪秋进入忘川后，立即被这荒芜沉闷的世界震撼到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庄陌娴熟地拉着他往一边的山丘上走，那是小楠的本体，忘川唯一的引渡神木所在的地方。爬上山丘，庄陌看见小楠背靠金丝楠木，屈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如果忘川有阳光，这幅样子倒是挺像在乘凉。庄陌急忙打招呼：“小楠我回来了！”小楠听见声音，慢慢睁开眼，见到庄陌，倒也没表现出惊讶，只是淡淡道：“你回来了？看来木清王终究是看不住你。”他又看了看庄陌身边的夜剪秋，问两人：“你们是来祭奠庄零的吗？我本想把他埋在树下，可主人说他体内有四个灵核，不能随便埋，所以就安置在主人那儿了。”庄陌察觉到小楠的态度冷淡了很多，蹲下身温和问道：“小楠......最近怎么样？雪荼用假的灵核骗了我，融炼失败后，他就把我关起来了，我刚刚才跑出来......雪荼有难为你吗？”“这些我都知道了” 小楠眼色有些晦暗 “我与他有另一个契约，在木清族时，他单独找我定下的。”“木清王说，如果灵核融炼失败，就实行他的方法，他会给忘川人准备精神力护盾，让忘川人通过空间门，夺回一切他们渴求的东西。”庄陌急切道：“小楠你难道答应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融炼成功，如果不是哥哥以命换命，现在我已经不在了，融炼也再也没有希望了。何况雪荼的计划......小楠，我们在木清族街上看到的那些快乐的人，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未曾谋面的人，全部都会因此而死啊！”小楠的声音愈发沉稳，虽是个儿童声线，却透着无穷的苍老：“第五百一十二人叫余有年，三界分裂时四十岁。他新娶的妻子在五属性战争的混乱中死去，他本想加入战争为妻子报仇，却在白夜到来时，被永远关在了忘川。他选择从高塔一跃而下，委托我引渡他的灵魂。”“第五百一十三人叫陈小图，她是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母亲。在白夜中，她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逼疯，自己的精神也日渐不堪重负。她亲手割断了孩子的喉咙，抱着他的尸体跪在我面前，让我杀了她，使他们母子能一起离开白夜国。”“第五百一十四个人只有十九岁......”小楠说到这里，看到庄陌失神的样子，叹道：“见过了木清主城以后，我真的很羡慕，我多希望忘川的人也能像他们一样，能结伴出行，说说笑笑。可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个求死的原因，和无数遗憾。”“庄陌，木清族的那些人，在余有年纵身跳下的时候，在陈小图跪在我面前的时候，依然一无所知的生活着，这不公平。”“只要能让白夜国人离开忘川，我不在乎代价。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让百雪荼来做。”见庄陌怔怔地坐在地上，夜剪秋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果断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现在和百雪荼是一伙的。庄零是你带回忘川的吧，你把他怎么样了？”小楠抬眼看着夜剪秋，带着嘲讽说：“虽然我愿意听木清王的话，但我与庄陌有契约在先，庄零是我的客户，我不会对他怎样，他现在好端端地存放在主人那儿呢，你们尽管去看。不过——” 小楠幽幽道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再次融炼灵核，可能来不及了。”小楠指向两人身后：“白夜国人已经整装待发了。”夜剪秋回头，发现山丘下不知何时已围上了百余人，四面八方也有人在不断往这边集结。他下意识想拔剑，却发现灵力就像是死了一般，完全调动不了，只能以身体挡在庄陌的前面。山丘下的民众集合后，领头的几十人便往山丘上走，其中一个健壮男子走到树下，对小楠跪道：“神木大人，先遣部队已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启程，劳烦神木大人知会木清王！”小楠点点头，指着庄陌对众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江如吟的女儿，庄陌，她似乎，有话想对你们说。” 说罢，枕着胳膊开始看戏。感受到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庄陌鼓起勇气从夜剪秋身后走出来，她指甲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先是给了夜剪秋一个有把握的笑，然后一一对上白夜国人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各位通过空间门以后，会到达一个叫木清族的地方。那里空气温暖清新，四季都盛开着不同的花朵，现在是秋季，街上到处能闻见桂花的香味，银杏也开始掉落金黄的叶子。”她温柔细腻的描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刚才还对她一脸警惕的人们，全都安安静静，听得聚精会神。“主街上有家三百年历史的烤鸭店，每天天刚亮就开店，中午不到就卖光了，即使腰缠万贯，去得晚了，也吃不到。它家的烤鸭，飘香十里毫不夸张，鸭皮薄脆，脂肪把鸭肉裹在一起，配上刚出炉的薄饼，便是天天吃也吃不腻。”“我母亲是在云灵族生下的我，那个地方气候是冷了些，可丛山环绕，风景十分好，夜间更是星河闪耀，月光明亮。寒冷的夜晚，一家人在屋里起个火盆取暖，顺手温一壶酒，烤几个红薯，也别有一番温馨。”见众人都听得吞口水，一脸神往，庄陌适时切入主题：“可是，所有这些，各位都感受不到。白夜国的人进入两界，只会引发战乱，那些小店会全部关门，街道上也不再有游人散步，在泯灭之力下，不要说花草树木，就连建筑，河山也会被毁坏殆尽，你们越是急切地出去，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融炼五灵核，让三界恢复它原本的样子，到时候不光是两界，忘川这巨大的土地也会有鲜花盛开，也会有外界人来做生意，而且白夜国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寿命不再永恒，但你们能摆脱泯灭之力，活得更像个人。”领头的健壮男子一挥手道：“可我们不能再等了！已经等了几千年，如今，哪怕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他旁边另一人却犹豫道：“大哥，我倒觉得，这事还有希望......我看这个小姑娘的确有心办事，说不能，她真能做到呢。”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那烤鸭，听着是真香啊，要是白夜国也能有那样一条街，那样几家店该有多好。”“是啊是啊，我......我和老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如果能有孩子，这辈子随时死了都不亏啊！”“在座的谁还没活够啊，天荒地老地活下去，有什么意思。”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头领咬牙思索了一番，又是狠狠一挥手：“好！那就给你三天！”他指着庄陌和夜剪秋 “按木清族的时间来算，我们就再等你们三天，三天过后，若是不能融炼灵核，我们就自己动手，去踏平外界！”三天......庄陌展开握拳的手，发现手心已被自己掐得青紫了，腿也直发软，但她依然咬紧牙关，站的直直的。“哥哥不能白死” 她心想 “他的决定，就让我来替他走到底！”离开小楠，往曲天玑住宅去的路上，夜剪秋问庄陌：“陌儿，你确定要再次融炼灵核吗？就算能成功，你也......” 庄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陌儿，庄零临走前跟我打了一场，说是如果我输了，就要在他死后替他照顾你......嘶，你是没见，那场架他打得多狠......” 夜剪秋打了个寒颤 “如果完全按照约定，此时我就应该阻止你去送命，可是......陌儿，你刚才的眼神，和回云灵族前的夜姬一模一样。”庄陌：“九歌公主？她当年......也知道自己会死吗？”夜剪秋：“她说，有些事情，在旁人看来有选择，对本人却没有选择。她如果一去不回，不过是一去不回，可她若不去，她才真的是死了。”庄陌会心一笑，道：“嗯，我现在，能明白九歌公主的意思了。”上次去曲天玑住宅的时候，那房子与周围的石屋并无多大不同，庄陌还担心自己找不到，可走到这片区域的时候，她发现这间房屋已经变成了最显眼的建筑，因为它正被白夜国的士兵团团围住。庄陌迟疑了一会儿，上前与士兵交涉，没想到士兵点头道：“我们已经收到头领的传信了，你们可以进去，但不可带曲天玑大人出来。”进入屋内，曲天玑看到庄陌，惊得踏空一步，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夜剪秋连忙扶他下楼坐好。庄陌压制住心里的忐忑，行礼道：“曲先生，好久不见，我们......是来找我哥哥庄零的。”曲天玑平缓了情绪，摇头沉痛道：“小楠把庄零带我这儿来了。检查他的身体后我才发现，原来小姑娘你的那个环儿，能把所有伤害都转移到小伙子身上。哎，真是可惜了，牺牲掉一条性命，融炼却失败了。”庄陌把融合时发生的事，与自己被百雪荼囚禁的事说与了曲天玑，又问：“忘川人出界必须使用曲先生的土属性隔离盾，可他们今日却说已经准备好......曲先生是不是已经同意了雪荼的计划，把盾交给他们了？”曲天玑苦笑着指着窗外的重重包围，道：“不然呢，你们当这些人是来找我打牌的吗？他们是小楠安排来看守我的，为了不让我逃跑，继续给他们制造隔离盾。不过......”“哎，在知道融炼失败后，我的确也生出了和他们一样的心思。我虽不愿看到两界受害，但白夜国人，实在被压抑得太久了。我终是决定不干预白夜国的选择，要毁灭两界，或是继续千年等待，都由他们去吧。”他又欣慰地看着庄陌 “小姑娘，多亏你与小楠定下了契约，木清王才无法收走他体内的灵核。融炼失败后，木清王几次想要说服小楠把庄零交给他，或者把那些灵核剖出来，可小楠遵守着与你的约定，庄零必须留在忘川，体内的灵核自然也包括在内。小楠虽然已不听我的命令了，可我好说歹说，总算让他把庄零交给了我。”夜剪秋忍不住问：“庄零他当真死了吗？就不能再救救？”曲天玑有些不满地瞪着夜剪秋，道：“融炼灵核，你当是儿戏呢，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说罢，见庄陌面色惨白，站得摇摇欲坠，连忙安慰道：“啊，虽然送来的时候躯干如受刀劈斧砍，五脏俱裂，但因为及时进入忘川，身体的时间停滞，伤口新鲜整齐，没有腐坏。我已经用土灵核的力量修补了他的躯体，现在身躯完整，没有伤口了。”“死了还修什么修” 夜剪秋一撇嘴。“你这后生！” 曲天玑气得用颤抖的手指了指他，没想出个形容词，索性一拂袖不理他，继续慈祥地对庄陌说：“那个水属性灵核，原本在你身上，可它在融炼的时候，既对你造成了伤害，又转移了伤害，因此，它在转移伤害之后，也把自己转移进了小伙子体内。”庄陌不解道：“这......与其他灵核的转移有什么不一样吗？”“重点就在这儿”曲天玑一只手指点着桌子 “我已经把土，火和金灵核从小伙子体内取出来了，其中金灵核取出后，很快变回了原本的弓的样子，这表明灵核被打造后，就会长期保持它的功能，也因此，唯有水灵核，我取不出来。小姑娘的那个环儿，在转移进小伙子的体内以后，与他原本戴着的环儿一起锁定了他，外力是解不开的。”“不对呀” 夜剪秋说 “九庇只有一种解开的方法，就是母锁佩戴者的死亡。当年夜姬去世后，子母锁就自动脱落了。庄零如果已经死了，锁定然会解开。”曲天玑道：“那是原本的情况，可现在，子母锁合并，缠绕在了一起，已然是打了个死结，不过也因此——”他又抚了抚白须，慢条斯理道：“人虽然死亡，他的魂魄似乎被牢牢锁在了体内。”“魂魄......我想起来了！” 庄陌陡然站起“雪荼看到我的锁的时候说过，它有禁锢灵魂的作用！” 她走到曲天玑面前，用紧张到冰凉的手抓住他的双臂：“如果身体能修复，灵魂也在，那么哥哥......”“年轻人就是心急” 曲天玑呵呵笑道 “人既然已死，救是肯定没法没法救的，不过——”他给了夜剪秋一个白眼，才向庄陌笃定道：“却可以复活！”夜剪秋深抽一口气，几乎是叫咬牙切齿道：“有必要那么严谨吗！”18 生死一门随着曲天玑到了二楼，庄陌发现这层楼完全打通，十分宽敞，几乎就是一个工坊。木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面上堆放着大量的金属和木石材料，乱到难以下脚，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厚重宽大的木头桌子，看得出很有年头了，上面满是各种工具留下的划痕。庄陌很敏锐地感知到了那张桌子上笼罩着的土属性灵力，她尝试着将手凑近桌面，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她的手。曲天玑走上前说：“呵呵，眼力真好，这是个障眼法的结界，稍等，我这就打开它。”他对着结界调动灵力，简单施了一个法术，只见面前的空气抖动了几下，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结界打开后，庄陌便看见了静静躺在桌上的庄零。还来不及思考，她已经握住了庄零冰冷的手。这些日子，她虽然时常想起庄零，却没有十分思念他，或许因为她从未觉得庄零真正离开了自己，可现在，在终于找到他的时候，这份思念才突然暴涨。他身上的确已没有一丝伤痕，虽然没有呼吸和体温，庄陌却觉得他更像是深深睡着了。夜剪秋干咳几声，脱下外衣盖在不着片缕的庄零身上，问曲天玑：“既然曲先生确定能复活庄零，为什么还把他放到现在呢？”曲天玑丛容抚须，用带着欣慰的语气说：“复活庄零，尚缺一副药引，我一直在等，本来也没报太大期望，可没想到，它真的来了。”看到曲天玑的眼睛锁定在自己身上，庄陌始料不及道：“难道是......我？”“没错” 曲天玑笃定道 “听说小姑娘被木清王控制起来，我本以为此事已经无法转圜了，白夜国很快会攻入外界，小姑娘没有土灵核，剩下的时间也不长了。而我，能做的只有静观事态发展。”庄陌想，难怪曲先生见到自己时那么意外。她连忙问：“曲先生需要我做什么？”曲天玑道：“呵呵，倒也不难，小伙子的生命体征已消失多时，但我已经修复了他全部的组织和血管，只需一些新鲜血液，我就能让他心脏恢复跳动，重新活过来。因为他已死，不能测试血液匹配度，所以血液的选择变成了风险极高的事情，如果输入的血液匹配失败，就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我唯一知道的，一定合适的配型，就是你啊，庄陌小姑娘。小伙子曾常年与你交换血液，如果是你的血，不仅匹配，还十分相合。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在庄陌和夜剪秋急迫的眼神下，曲天玑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又开口道：“我能修补他的身体，却无法恢复他的灵力。庄零死亡的时候，身上修为已经散尽，一丝都未曾留在体内。如果输入小姑娘的血，小伙子将真正与小姑娘血脉相连，获得相同的灵力与属性。”夜剪秋难以置信道：“先天满灵力的......泯灭属性？属性难道是可以靠后天改变的吗？”曲天玑：“别忘了，小伙子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在而已。我不是云灵族人，不会救治，所以已经失去的东西，比如灵力和血液，我是断然无法复原的。但是复活却不同，复活更像是创造，将已有的身体，灵魂，还有血液拼凑到一起而已，与制造小楠的人身区别不大，这并不是后天，恰巧是先天，通过改变他全身的血液，重新创造一个满灵力，泯灭属性的忘川人。”知道庄零能活过来，庄陌原本是欢喜的，可听了这番话，她却突然心虚了，她怯怯地看向夜剪秋，问他：“剪秋......如果是你死了，活过来以后，一身修炼多年的灵力都被洗成了泯灭之力，体质也变得与忘川人一样......你还愿醒过来么？”夜剪秋认真想了想，摸着下巴道：“金属性可以说是两界中最实用的属性了，可以锻造武器，可以溜门撬锁，也很适合单打独斗，失去了的确可惜......”眼见庄陌头低了下去，他话锋一转：“但是，凡事都要看值不值得。夜姬当年为了得到水灵核，毅然嫁入了云灵族，最后在云灵族死去。虽然世人都为她感到不值，但我想她一定未曾后悔。陌儿，庄零既然选择了保护你，又选择了为你送命，他定是认为值得的。”夜剪秋眼睛弯弯地看着庄陌 “别想太多，等他醒了要是不愿意，再捅一刀，让他接着死便是了。” 庄陌竟无言以对。“事不宜迟，这便开始吧” 一旁的曲天玑早已摩拳擦掌。夜剪秋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怀疑地问：“陌儿不会有事吧？别待会儿这个救活了——” 他一指庄零，又一指庄陌 “那个又躺下了。”“不会不会” 曲天玑忙端起一只小碗，示意道 “喏，就取这一碗血，我怎么会害小姑娘呢。”想起曲天玑之前和庄零的密谈，庄陌一边卷起衣袖一边腹诽：“哪里不会了，这老头子坏的很。”因为在庄零身体里加入庄陌的血需要重新打开他的身体，全程不能受半分干扰，接完一碗血后，庄陌和夜剪秋就被曲天玑赶到了楼下。接血时，曲天玑划开了庄陌小臂的血管，但他这里毕竟是工坊不是医院，没有包扎之物，还是夜剪秋变魔术般掏出了随身的药粉和绷带，给庄陌细细包好了小臂。忘川虽然没有时间概念，但夜剪秋随身带了鸿钧界的计时器，庄陌片刻都不安合眼，就盯着计时器等待着，等了好几个时辰，楼上还是安安静静，只能感觉到各种土属性法术在此起彼伏地流转。夜剪秋几次劝庄陌睡一会儿，可她现在就算有心睡觉，也断然睡不着。“成了，你们上来吧” 终于听到曲天玑的声音，两人急匆匆上楼，来到工作台前，正好看见庄零的眼睛正缓缓张开。曲天玑凑近瞧了瞧庄零冰蓝的眼底，满意道：“嗯，复活很成功，水灵核将灵魂完整保存了下来，记忆和神智都没有受损。”庄零像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听见曲天玑的话，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糊地慢慢撑着自己坐起来。庄陌有心直接扑上去，可看到复活的庄零现在全身上下充斥的泯灭属性，她又怯懦了，只是凑到近前，小声唤道：“哥哥......我和曲先生把你复活了。”庄零抬手查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理解了自己复活的事实，又很快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澎湃的灵力和泯灭之力。他抿嘴一笑，轻轻摸了摸庄陌的后脑。庄陌深深低着头，揉捏着衣服下摆道：“对不起，哥哥......云灵王室的治疗法术，和九歌公主传承的金灵力，都没办法再找回来了，而且......”庄零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脸，神色镇定一如往常：“无妨，现在我们一样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无力，却依旧令庄陌感到十足安心。见庄零没有责怪的意思，庄陌心下稍安，却又渐渐气上心头，她盯着庄零，见他一脸淡定自若，终是眉头一皱，忍不住破口骂了出来：“哥哥你这个大傻子！融炼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非要掺合，你要是死了，父亲会多伤心，云灵族人和玄清族人又会多伤心，你想过吗！”发泄完怒气，庄陌的咆哮变成了小声嘟囔：“还有我......你怎么忍心就这么不告而别......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庄零一向冷静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无措，他垂下眼睑，轻声道：“母亲把云灵族交给了我，如吟姑娘把你交给了我，所以云灵族和你，我都要保。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你不该被牵连进去。我先前......或许是不该瞒着你，可如果直接告诉你，你定不会配合融炼灵核。”他又摸了摸庄陌的头 “木灵核的事也不是你的错，我本不该让你去交涉的，百雪荼此人深不可测，是我大意了。不过现在，难得又有了一次机会，这回你不要插手，一切交给我便好。”“不行！” 庄陌急切道 “我已经看着哥哥死过一次，绝对不能看第二次了！哥哥是云灵族太子，三界融合以后，忘川和两界都会需要你，这次融炼，必须由我来！”“你们就别争了！” 曲天玑突然一挥袖 “虽然你们两人现在都具备融炼灵核的资质，可选择已经不存在了，这水灵核已经锁死在了小伙子体内，外力取不出来。若要强取水灵核，小伙子也得魂飞魄散，所以这融炼，无论如何也只能让小伙子自己来了。”庄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安抚庄陌道：“你看，这是我的使命，只能由我来完成。庄陌，我会给你一个能自由生活的世界。”庄陌无法辩驳，她看着好不容易再见到面的庄零，眼圈又红了起来。哥哥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而且要命的是，哪怕要搭上他自己，他也一点负重都不愿放下。庄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庄零完成心愿。她藏起心里的苦涩情绪，故作轻松道：“哥哥，我明白了，我会助你完成融炼的。”庄零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夜剪秋：“融炼失败到现在，都发生了些什么？”夜剪秋简单向庄零概括了这一个月来的事件，包括庄零的死讯和庄陌的身世曝光，百雪荼对庄陌的囚禁，还有忘川人只剩三天的耐心。说完后，他看了眼计时器，道：“复活你花了不少时间，现在第一天已经快过去了，还有两天，忘川人就要举兵出境了。”庄零思忖片刻，问道：“你还有移形阵吗？我们需要去一趟玄清族。”夜剪秋翻了翻口袋，道：“有的，玄清移形阵，可从鸿钧界全境内，直接传送回玄清主城。”庄零颔首：“有就好，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去一趟玄清族，去找你的叔叔，我的舅舅——玄清王。”“这时候去找玄清王？你是要......”“借兵” 庄零斩钉截铁道 “木灵核在百雪荼手上，现在庄陌出逃，他必会做好十万分准备，剩余只有两天时间，只能强行攻打进去了。”庄零简单收拾好，就和夜剪秋往空间门赶去了，临走前，他又向曲天玑要了一个隔离盾，不同的是，他需要的灵石已不再是琥珀色，而是深灰色。庄零复活后体质与庄陌无异，两界的环境已经不容他了。而庄陌，就在庄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被留在了曲天玑处。原本庄零需要庄陌融炼灵核，很多事情不得不带上她，可现在他可以自己进行融炼，自然就希望庄陌能远离这些纷争，越远越好。庄零走后，庄陌终于支撑不住困意，开始蒙头大睡，可如同在百雪荼那里的每晚一样，噩梦又找上了门。庄陌在梦境里看到了很多盛开的花朵，极尽明媚艳丽，却却堆越高，渐渐将自己掩埋，令人窒息。她大口喘着气惊醒，只觉得一阵心慌。“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徒劳地等着！”庄陌再也坐不住，跑上二楼，拉住正悠闲打磨一块石头的曲天玑：“曲先生，哥哥他们走了多久了？”曲天玑琢磨道：“得有五六个时辰了吧，如果那两个小伙子办事够快，玄清王又舍得传送阵的话，此时玄清的部队应该已经到木清族，开始交战了。”“我竟睡了那么久！” 庄陌目瞪口呆道。“呵呵，不奇怪，取了你不少血，头晕嗜睡都是正常的。”“曲先生，求你再给我一个隔离盾吧！” 庄陌摇着曲天玑的手臂道 “哥哥和剪秋在外面打仗，我实在没法安心在这里等，我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曲天玑迟疑道：“可是......小伙子临走前可是万般交代我，必须好好守着你。木清王现在能完全限制你使用灵力，你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再被抓住，反而给小伙子添乱啊。”“这些我都明白” 庄陌认真道 “哥哥想把我留在这里，可我的选择，是站到他身边。如果只有最后两天时间......我一定要陪他到最后，而不是在这里白白地等着！”曲天玑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从身后的杂物堆里翻找着，很快翻出了一件扁平的，一尺多长的木质工具递给庄陌，庄陌接过，很快就认了出来：“螺旋翼！”“没错，就是螺旋翼，而且是我做的” 曲天玑得意地说 “这可不同于普通旋翼，它是在忘川制造的，核心使用了泯灭属性的材料，因此只能由泯灭之力启动。我收藏多年，今天就给小姑娘赶路用吧”谢过了曲天玑的旋翼和隔离盾，庄陌操控着旋翼，以最快速度往空间门赶去，一路引起许多白夜国人仰头议论。虽是第一次这样飞上天空，可现在的庄陌没时间，也没心情看风景，她甚至没有恐高，只是坚定想着，必须尽快到达战场。飞近忘川之门的时候，庄陌见金丝楠木下空空如也，心里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小楠已明显倒向百雪荼一方，庄陌虽不了解他的战斗力，却很确定，他对泯灭之力完全免疫。而庄零，现在已经不能使用九烬，也失去了原本的水和金灵力。庄零的泯灭之力即使能在木清族势若破竹，面对着百雪荼和小楠两个难缠的对手，只怕也会陷入拉锯战。开启隔离盾后，庄陌顺利通过空间门，到了木清族的隧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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