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寂静的仿佛掉了根针都能听见。
林呦呦看着沉默的男人,出声追问:“你怎么不回答?”
可陆以辰只是沉默。
“阿辰……”林呦呦轻唤着,声音带着带着丝丝的哀求。
可等到的,是陆以辰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呦呦僵直的身子一点一点瘫软了下去,眼里的光也跟着被抽离,逐渐空洞。
冷风从窗缝吹进来,一室冷凉。
渐渐地,黑夜侵袭了客厅。
林呦呦打了个摆子,回过了神。
而此时,二楼卧室门里透出来的点点微光,引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
卧室内。
林呦呦从后单手抱住侧躺在床上的陆以辰,头埋在他背脊处,贪婪的汲取着那抹温暖。
“阿辰,说一句你爱我好不好?”
她声音闷闷的,紧闭的眼睫里是滚烫的泪。
“我爱你。”
陆以辰翻身将她搂进怀里,也满足了她的心愿。
怀抱的暖驱散了寒。
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好不亲密。
可林呦呦从没有这么一刻如此绝望,因为陆以辰的那句话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是出卷的老师,而他只是给出了答案的学生,一板一眼。
泪水在眼里肆虐,最后变成血淹没在唇齿间。
林呦呦完好的手紧紧抓着陆以辰的衣角,哑声说:“我也……爱你。”
一整夜,林呦呦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翌日清晨,她目送着陆以辰开车离去,然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一方’茶馆。
茶香袅袅,冒着热气。
林呦呦翻着手里的一厚沓资料,脸色愈发苍白。
她对面,何洛瑶瞧着,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本来以为林呦呦还要消化很久才能相信自己的话,却没想到今天就打来了电话,还说要看陆以辰的治疗资料。
“所以一开始,他是怎么和你们介绍我的?”
林呦呦将资料合上,手握着茶杯却驱不散凉意。
“我遇到一个很爱我的人,虽然我不会爱她,但我可以为她出演一场不会剧终的爱情。”
何洛瑶重复着当初陆以辰的话,看着她的眼中多了些许怜悯。
“他一直很清醒,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恒心。到现在不过几年,他就演倦了。”
闻言,林呦呦有些想哭,却又有些想笑。
原来过往种种都是一场戏,都是陆以辰装出来的!
那些情至浓时的拥抱,亲吻,也都不过是一次次的鹦鹉学舌。
窗外落雪压满枝头,又疏忽掉落。
林呦呦望着,将心底翻涌的情绪生生压下,再度看向何洛瑶。
“所以你来告诉我这些,算是善心大发的放过?”
她语气有些尖锐,何洛瑶闻言摇了摇头:“我是要你放过阿辰,他不该被你和这样的婚姻困住。”
这算什么?倒打一耙?
林呦呦气的有些发笑,可还未开口,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看着屏幕上备注的‘陆以辰’二字,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觉得难以忍受的委屈,愤懑,难过在一刹那涌了上来。
林呦呦接起电话,没等他开口直接说:“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儿,却传出一道陌生的男声。
“请问是林呦呦女士吗,您丈夫陆以辰先生出了车祸,麻烦您过来桐城医院一趟。”
第七章 日记
桐城医院。
林呦呦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陆以辰腿打着灰白石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样子。
他面色苍白,有那么丝丝的脆弱,看得人心疼。
但只是一瞬,何洛瑶的话涌上脑海,林呦呦不由自嘲。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林小姐吧?陆先生脑部受到剧烈撞击,情况有些严重。”
林呦呦听着他的话,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记忆可能会受损?”说这话时,林呦呦声音有些艰涩。
“只是怀疑,所以家属尽量不要说些有刺激性的话语。”医生建议道。
林呦呦没有应声,只是回到病房看着昏睡的陆以辰,心里五味杂陈。
窗外的雪缓缓飘着。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天花板中央的白炽灯亮着。
陆以辰醒来时,林呦呦正望着黑夜出神。
闻听身后传来的窸窣声响,她转过头来,却没说话。
陆以辰望着她,环顾了下自己的处境率先开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一周后拆石膏,就可以回家静养。”林呦呦声音有些哑。
她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陆以辰想,也问:“你怎么了?”
闻言,林呦呦有些想笑。
这么多年,陆以辰最常问的就是这句话。
可这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都缄默在医生的告诫之中。
“等你好了再说吧。”
林呦呦说着,起身往外走。
陆以辰坐在床上,望着她远走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有一丝怪异,却无法形容。
这一周,两人间的气氛很奇怪。
陆以辰没有出现失忆的症状。和林呦呦之间也同过往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如此,他们之间还是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
今天,是陆以辰住院的最后一天。
林呦呦拎着张妈刚包好的猪脚汤要去医院,就接到了陆以辰打来的电话。
他说秘书出差不在桐城,希望她帮忙去公司取一个文件,很急。
林呦呦没有拒绝,打车去了陆氏。
桐城的冬,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如针扎。
陆氏总裁办公室。
林呦呦按着陆以辰说的在抽屉里找到了他需要的文件,刚转身想走。
视线一瞟,却看到还未合起的抽屉里摆放着一个本子。
上面,是她的名字——林呦呦。
林呦呦看着僵顿了很久,最终好奇压过了理智,她伸手拿了起来。
厚厚一本,她静静的翻看着。
这上面记载了陆以辰和她这么多年所有的事,细致到话语,动作,表情……分毫不差!
而这日记本下面压着的,是一本本有关微表情管理,情绪模拟等方面的书!
林呦呦只觉得刚痊愈的手又开始泛起了疼。
连带着脑海中阵阵胀痛,胃里也跟着翻涌。
陆以辰真的没有共情能力,他……一直都在骗自己!
本就脆弱的心墙,刹那倾塌。
林呦呦大口喘着气,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砸落在地。
兀的,尖锐的手机铃声猛然窜起。
林呦呦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陆以辰’的名字,僵硬着接起:“喂?”
“找到了吗?怎么还不来?”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有些失真。
“……我现在就来。”林呦呦哑声回着,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拿着那本日记,缓缓走出了陆氏大楼……
第八章 谎言
林呦呦是顶着满身的落雪走进病房的。
陆以辰看到这样的她,眉心微皱:“怎么不打伞?”
林呦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将日记本放在了他面前。
陆以辰看着,瞳孔骤然紧缩。
林呦呦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哑声开口:“这么多年,很累吧?”
装出一副爱她的模样,给她婚姻,给她承诺。
“你怎么知道的?”陆以辰反问。
他话语中没有愧疚,没有抱歉,只是冰冷的问询。
林呦呦自嘲一笑,来的路上她还在想这一切揭穿时陆以辰会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可现在的发展无不在嘲讽她!
“我不该知道吗?”林呦呦问着,一双眼紧紧盯着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丈夫。
“如果我不知道,你又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是要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谎言里,还如痴如醉,以为他爱她那么深!
林呦呦的声音有些大,引来了护士的警告:“这儿是医院,说话小声点。”
可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儿,仿佛被世界遗弃。
陆以辰看着被护士关上的门,重新看向林呦呦:“你爱我,给你婚姻是我该做的。”
看,多平等的交易。
林呦呦气的手不断在发颤,却被她背在身后,不露出一点儿脆弱。
“你真无私。可陆以辰,爱你的人那么多,你不是该每个都娶回家?”她话语中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陆以辰直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你和她们不一样。”
闻言,林呦呦愣了下:“哪儿不一样?”
陆以辰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林呦呦见状,再次觉得自己可悲,就在刚刚,她竟还在奢望陆以辰说爱她?!
不是明知他根本不会爱自己吗?!
一瞬间,乏累疲倦尽数涌了上来,将人吞没。
林呦呦不再看陆以辰:“算了,明天你出院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吧。”
这话一出,病房更加寂静。
陆以辰紧拧着眉心:“我不同意。”
他想也没想,看着林呦呦的眼中满是不解:“你很爱我,不是吗?”
听着陆以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林呦呦有些无地自容。
就因为她爱,所以她将这把刀亲自递给了他,让他以爱为牢,囚的她遍体鳞伤!
林呦呦喉咙里像藏了砂砾,磨得声带沙哑。
“我爱的是那个即使不爱也不会骗我的陆以辰,可你不是。”
林呦呦不再多言,转身要走。
陆以辰望着她背影,心里一阵阵发空,下意识的开口:“林呦呦!”
林呦呦脚步一顿,却没再回头。
陆以辰望着再度关合的门,慢慢垂眸望向了怀中的日记本。
窗外,大雪漫漫,一片素裹银装……
冰凉的雪落在发梢眉间,清凉冰冷。
可林呦呦却无知无觉,如提线木偶般前行着,眼前一片片银白昏花。
此刻,仿佛周遭一切都安静退却般。
林呦呦有些看不清周围人的模样,只是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绕着自己走过,目光却一直凝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怎么了,低头打量着自己。
可“嗒,嗒……”一滴滴红落到雪地中。
林呦呦看着,抬手去摸鼻子,只触到了一手的湿润!
自己的病……又严重了。
她想着,有些出神。
这时,身前突然出现一人:“林小姐?”
林呦呦怔怔抬头,看了很久才认清来人:“卫医生……”
可她话还没说完,眼前陡然一阵晕眩,整个人无力的瘫倒下去——
第九章 最后一次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林呦呦茫然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慢慢坐起了身。
一旁,卫杨拿着病历本,见她醒来走上前,脸色有些不虞。
“你还是决定不做手术吗?你的病如果再拖下去,连百分之十的可能都没有。”
他说这话时严肃认真,让人看着就觉得被重视。
林呦呦望着他,渐渐回神:“我……”
“林呦呦。”卫杨喊着她的全名,沉声说,“我希望你明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自己不珍惜,没有人能替你珍惜。”
扔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往外走。
病房再度归于寂静。
林呦呦脑海里满满都是卫杨刚刚的话。
她垂眸看着自己指腹残留的血迹,出神了很久,才起身往外走去。
沁园别墅。
陆以辰刚进门,就看到站在其中拖着行李箱的林呦呦。
他愣了下,皱眉上前:“你要走?”
林呦呦没否认:“明天领了离婚证,我会搬出去。”
“林呦呦,在你知道这件事前,我们不是也过的很好吗?”
陆以辰问着,满目不解。
闻言,林呦呦脚步一顿,很久才说出一句:“可有些事知道了,就不能再装傻了。”
她不能自欺欺人说陆以辰爱她,她所剩不多的尊严不准她再继续轻贱自己了。
陆以辰一僵,看着继续往前走的人,沉声说:“你连试都不试,就认定不行吗?”
林呦呦沉默,她不敢试,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好久,她才哑声回:“你明知道试了也不行。”
可就在她路过陆以辰时,却被他一把抱住:“再试试,最后一次。”
他声音中也带着些疲惫,听得人心里一阵发软。
陆以辰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萦绕在鼻间的气息也让人沉醉。
林呦呦心里清楚,试不试都是一样的结果。
可看着第一次明确向自己服软的陆以辰,还是决定在离开之前,再放纵一次。
林呦呦缓缓闭上眼:“好。”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林呦呦画设计稿,陆以辰就在一旁看手机,静静陪着。
林呦呦看服装走秀,陆以辰也舍弃恋爱剧跟着一起看。
林呦呦做饭,陆以辰就杵在一旁尝味……
两人像是被拴在一起的娃娃,不管做什么都一起,成双成对,羡煞旁人。
可就像林呦呦说的,有些事知道了,就不能再装傻。
十二月三十日,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也是距离陆以辰车祸出院一个月之后。
林呦呦看着洗手池底的一片红,慢慢抬头。
镜中,她脸色苍白如墙,病态十足。
卫杨当初告诫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林呦呦伸出手想要触碰镜中的自己。
可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切竟慢慢变花,变黑,到最后归于黑暗……
她看不见了。
这个念头涌上脑海,林呦呦有些慌张,但只是一瞬,便被生生压下。
浴室外,陆以辰的喊声不断传来。
林呦呦没有回,无神的眼盯着前方,好久好久,一切才重新恢复清晰。
她沉默的收拾好一切,瞧不出半点马脚,才应声走了出去。
而刚进卧室的陆以辰看到她,忙将人抱住。
与此同时,他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开。
“还好……”陆以辰喃声说着。
林呦呦乖巧的待在他怀里,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下一刻,唇上传来一片柔软。
看着面前贴近的俊朗面容,林呦呦怔住。
从来没有主动吻过自己的陆以辰,此刻竟在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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