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也在他面前哭过。
我受不住他的冷漠和府中人或同情或讥笑的目光,哭泣着质问他难道我就活该做他、李杳杳还有太子这段三角关系中的牺牲品吗? 既然太子和李杳杳已经定了亲,沈家已经站在了未来帝后的身后,何不放了我?让我们体面地和离。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我:「公主,您在沈家是最尊贵的女主人,臣除了不能给您爱其他都是予取予求。若是和离,太子和杳杳定会为我们的事生气内疚,还望公主体谅,不要给人负担,臣希望他二人永远和美。」 我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哭得声嘶力竭: 「可我是人啊!我不是冰冷的瓷器摆件!我想要爱啊,父母兄长不爱我,你是我的夫婿也不爱我!为何你们都不愿意想想我是有血肉的人啊!你告诉我,草狗尚有手足母亲为其舔毛,那我呢,我呢!」 当时的沈随安是怎么做的呢?他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塞了一把匕首到我的手上。 「公主若是有怨,不如用这匕首一刀刀割下臣的肉泄愤。」 我抗拒着连连后退,匕首掉在了地上,他留下一句「你既不愿,就不要再说这些话,让人头疼」,转身又去了书房。 「报公爷,刺客已尽数逮捕歼灭,陛下恐太后和皇子公主们遇险,命您带人原路返回驻守护驾!」 传令小兵的出现打破了这僵持的场面,他收回了枪,转身跨上了战马,马头掉转前又深深看我一眼,便远去了。 我就那样一直跪着直到车马队伍全部走远才敢起身。 转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哥哥。 他拿着手帕专注地替我擦拭脸上的血,又一层层地扒开我的发缝查看,头皮被扯紧,疼得我龇牙咧嘴。 「哥,我没事,那是刺客的血。」 他闻言松了口气:「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再出事?」 我心里疑惑,不由得便问出了口。 哥哥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有了慌乱。 「为兄的意思是阿爹已经不在了,你若再有闪失阿娘岂不是要哭瞎了眼!」 哥哥的话让我感受到被珍重的滋味,我笑着安慰他: 「哥哥请放心,您的妹妹机灵着呢!」 谁知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给了我一个爆栗: 「胡说!你一直粗心大意且眼神不好,走在路上我都要担心你被行人撞倒。」 我捂着脑袋围着他转圈告饶,芋头大娘又救我于水火。 「你们兄妹快别闹了,我这炭火还燃着,快烧些热水洗漱一番回家去,不然你们阿娘见到这副样子,不得当场吓死。」 我这才注意到哥哥的长衫上全是土,像是摔倒在地沾染上的,发髻也有些散乱。 纷乱过去的天空此时格外的静谧幽蓝,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真好,我没有出事,芋头大娘还能招呼我们用热水洗漱,哥哥来接我回家…… 转眼就开了春,哥哥科考在即,阿娘听说京郊的隐安寺极灵验,早早地就去挂起了号排起了队。 今天总算轮到了我们娘俩,一早儿我们就收拾好了行装,要在寺中斋戒三日为哥哥祈求好运。 隐安寺占地极大,庄严肃穆,听说前段时间皇家都来祈过福。 我跪在漫天神佛的面前,虔诚地叩首,内心默默述说着心中的念想。 一谢花有重开日。 二谢所憾皆补全, 三愿至亲长顺遂。 拜完神佛起身后我发现阿娘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挂彩头去了,便也跟着来到了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 阿娘正踮起脚,努力地舒展双臂,把一条红绸往榕树最高的枝丫抛去,嘴里还呼喊着: 「菩萨保佑,让我的孩子平安一生,所愿皆所得!」 我看得好笑,正欲上前帮她,却被树下的另一妇人吓得生生止住了脚步。 妇人皮肤雪白,气质高贵,正学着阿娘把红绸往树上抛。 她的身边围着穿着光鲜的侍女,还有面白无须的阴柔小厮。 那是我前世的母亲,或者现在我该唤她一声太后。 阿娘的心真大,丝毫没有意识到和自己说笑的妇人不同寻常,我却不愿她们过多接触,赶忙上前挽住了阿娘的手臂。 「阿娘丢下女儿跑到此地,真是害我好找,我们快些吃饭去吧!听说这寺里的斋饭做得极好。」 阿娘羞涩又带着点骄傲地向对面介绍: 「这就是我那贪吃的女儿,叫幼娘。您可别见笑,她只在我和她兄长面前这样骄纵,平时可是靠着双手撑起了家里半边天呢!」 太后面色恍惚,接着突然喜笑颜开起来。 「女儿好啊,我家幼幼也乖得很,我和她兄长的话她全听,从没让我操过心。我和婆母不合,几次都是幼幼替我罚跪,她哥嫌印泥不好用,她就抽了一塘的藕丝给兄长做印泥,手上都是小伤口。」 「哎哟,那真是个好姑娘,她多大了?想必已成家了吧?这样的好姑娘夫婿不得稀罕死。」 阿娘聊到儿女便来了兴致,却没有注意到太后的神色突然狰狞起来。 我看出不对,及时将阿娘一把拉了过来,远离了太后身边。 宫女和太监们全都乱了起来,高呼着:「快去找主子们过来。」 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状若疯癫,将自己的头发全都扯散开来,极其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那老毒妇误了我和女儿啊!我的幼幼死时才不过双十年华,是母亲蠢,母亲不该被老毒妇离间啊!」 太后发出悲鸣,像头被夺去了幼崽的雌虎。 她声声念着我前世的名,那么哀怨悔恨,可是我此刻只关心身旁这个胆小平凡的妇人,她才是我的母亲。 「母亲对不起你,幼幼,这么多年你为何从不入母亲的梦啊!母亲连一张你的画像都找不到啊!呜呜呜……」 「哈哈哈哈!」 太后突然大笑着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她手劲极大,我想自己的胳膊必是青紫了。 「你就是我的幼幼对不对?高僧说幼幼就在这,她只是伤透了心不愿认我。」 她把我按在自己的怀抱里,力气大得我无法挣脱,她似乎想把前世所欠的拥抱都融合在这一次里。 「幼幼,母亲和你说,母亲替你报仇了!母亲抢了李杳杳的孩子养在身边,他们如今都不认自己的亲娘呢! 「哈哈哈,母亲还给沈随安灌了绝子药,他要给你守一辈子寡! 「呜呜呜……老毒妇绝啊!你死了她才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替她做过事。老毒妇!你杀人诛心啊!」 我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大概是缺氧了吧。 阿娘焦急地上前拉扯太后,却被一旁的太监宫女控制阻止:「大胆!不可伤了我家老夫人!」 阿娘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这位贵人快放手啊,我的女儿要被闷死了!她是我的女儿啊,你认错人了!」 我感到太后又加大了力气,她恶狠狠地说:「胡说!她是我的幼幼,我的女儿!」 「阿弥陀佛……」 一阵佛号传来,太后突然软了下去,小宫女熟练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阿娘没了控制,慌张地跑上前把我搂了过去。 「是娘不好,娘让幼娘受委屈了。」 我安静地靠在阿娘单薄的肩膀上,默默摇了摇头。 阿娘哀伤完,这才想起对解救我的大师道谢。 「刚才真是多亏大师了,我们母女真是无以为报。」
本文出自思美词典网,转载需带上本文链接地址:http://www.simeijiachuangyi.com/juzi/1864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