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奶奶根本不听,自顾说着:“早说了你配不上他,那么好的孩子你还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说到激动处,只听咣一声,她手中菜刀重重剁在了案板上。
谢芊菡眼睫颤了颤,眼泪在眼眶打转:“能别说了吗?”
她上前一步抱住老人,热泪洇湿了老人肩上的衣服。
“奶奶,我嗓子疼。”
闻言,阮奶奶本来已经抬起来要回抱的手顿了下,转而一把将她推开。
“疼也活该!你以为你那破嗓子能养自己一辈子?”
从一开始走上配音这条路时,奶奶就不赞同。
但谢芊菡以为这些年,她已经接受了,原来没有……
她攥了攥空落的手:“配音是我的梦想。”
“梦想能当饭吃?你就犟吧!我告诉你,你别等嗓子废了再后悔!”
奶奶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这一刻谢芊菡才知道,所有的坚强伪装,敌不过亲人的一句否定。
“您刚刚的话,是真心的吗?”
阮奶奶目光有些躲闪,她转回身继续切菜:“是。”
这一声肯定淹没在切菜声中,却又好像录音在耳畔重复播放。
谢芊菡哑然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会如您所愿的!”
话落,她转身往外走去。
刚出大门,谢芊菡压不住嗓子里的痛意,重重咳了起来。
她紧捂着唇,一声声闷咳,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谢芊菡只感觉掌心一阵温热,垂眸看去,刺目的鲜红!
唇齿间,血腥味蔓延。
谢芊菡怔怔望着那掌心的血,恍然发现原来家人的诅咒……会成真!
第八章 没有余地
帝都的冬天来的猝不及防。
窗外的大地一夜间铺上了银装,带着凛冽。
清晨辛冷的空气窜进喉咙,引得谢芊菡又开始咳了起来。
片刻后,才微微缓解。
将血腥气咽下去,谢芊菡收拾了一番,出门前往了VIO声工场。
今天要录制的是她欠下的最后一部剧,等录完,自己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录音室里。
谢芊菡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顺着手中的稿子。
这部剧是她和盛知遇的最后一次合作,她希望能一切顺利,有个圆满的结局。
然而等了很久,盛知遇都没有来。
谢芊菡嗓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喝着温水,试图将那痛压下去,却做不到。
这时,录音师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初夏,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谢芊菡顿了下,抬头就迎上隔音玻璃外,一脸关切的录音师。
谢芊菡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故作平静的摇了摇头。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谢芊菡本想着找个地方将止痛药吃了,却不想刚出门,就被同事喊住。
“初夏,宿雪叫你去会议室一趟,有急事。”
谢芊菡愣了下,终还是将手里的药塞回了口袋,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走廊寂静,只有半掩的会议室门内传出几句争吵。
谢芊菡敲门走进去,在看到坐在宿雪对面的男人时,脚步一顿。
盛知遇……
莫名的,谢芊菡心里升起股不安。
紧接着就听宿雪说:“初夏,景年要退出你们两个新剧第二季的录制,你怎么看?”
谢芊菡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觉得盛知遇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原来,他从不曾给他们之间留有任何余地!
她本来还以为能用这部剧给自己和盛知遇之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现在……却不能了。
沉寂间,谢芊菡看向盛知遇。
男人就靠在椅子上,面色淡漠,就像她最初在录音花絮里见到的让她一见倾心的模样!
那就如他所愿吧。
从一开始不就已经决定好了?
谢芊菡自问着,忍着痛发出沙哑的声音:“那就换吧。”
此话一出,宿雪明显不赞同。
盛知遇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压下,起身道:“那就……”这样定了。
他的话刚开口,就被谢芊菡打断。
她收回落在盛知遇身上的目光,看向宿雪:“这部剧的录制,我也退出。”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室外的天湛蓝,映衬着白雪。
谢芊菡抬头望着朦胧的太阳,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一切……都结束了。
帝都医院。
谢芊菡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心中惴惴却又平静。
医生看着她的片子,语带惋惜:“不是说了让你少用嗓子?你的喉癌已经扩散了。”
谢芊菡瞳孔缩了缩:“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只说:“去办住院手续吧,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他的沉默让谢芊菡的心沉到了冰冷池底。
“我要一个答案。”
医生沉吟片刻:“如果手术成功,可能延迟几个月。”
几个月……
谢芊菡思索着,起身道:“谢谢。”
说完,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医生的话在身后响起:“如果有家人,就叫他们来陪陪你吧。”
家人?
谢芊菡脑海中充斥着老人的恶骂与诅咒,她……哪儿还有什么家人?
她目光茫然且空洞的往外走,麻木的办理完一切,换上病号服躺靠在病床上。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医生最后的话。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谢芊菡给奶奶打去了电话:“您来趟帝都医院402吧。”
电话那头,阮奶奶声音有些尖锐:“上医院干吗?我告诉你我可没钱啊!”
谢芊菡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果然,她不该奢望的。
“不用您花钱,您来就知道了。”谢芊菡回着,挂断了电话。
病房归于寂静。
她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到荒唐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
谢芊菡看过去,就见阮奶奶站在门口。
老人身上还挂着雪,她看着一身病号服的谢芊菡愣了下:“你怎么了?”
谢芊菡眼神里一片死寂:“你对我的诅咒成真了,我得了喉癌。”
第九章 谣言疯起
死一般的寂静。
阮奶奶手在发颤:“你胡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就再说不下去。
谢芊菡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切真相都不言而喻。
阮奶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
隔着一道病房门,阮奶奶站在走廊里,脑海里满满都是谢芊菡说自己得了喉癌时的画面。
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啪!”
阮奶奶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又一巴掌,一声一声……
泪随着巴掌响往下落,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像被抽干了力气。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都不敢上前。
许久,阮奶奶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走进了病房。
祖孙两个,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坐了一会儿,阮奶奶就离开了。
窗前,谢芊菡望着慢慢朝着医院门口走着的老人,慢慢垂下了眼眸。
冬天的帝都连带着空气都是冷的。
谢芊菡躺在床上,耳边是镇痛针剂的滴答声。
不知何时,只听一阵铃声乍响。
她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宿雪的名字。
谢芊菡愣了会儿,才接起:“喂,怎么了?”
宿雪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忙劝说:“网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马上就联系盛知遇,商量出解决办法,这两天你不要发任何微博。”
谢芊菡从她急切的语气里听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应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却点开了微博。
打开的一瞬间,手机一阵急促的嗡动提醒声。
紧接着蹦入眼帘的是满屏的辱骂:“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粉上你真让我恶心!”
“幸好退圈了,这种插足别人恋情的人也配活着?”
“第三者该死!亏我以前还嗑过你和盛知遇的CP,呸!”
这样的私信比比皆是。
谢芊菡一条条看过去,意识到了什么,直至最后一条:“爆:知名配音演员谢芊菡第三者插足,明知盛知遇有女友还深夜发送求爱短信!”
这条微博下附着的是从前谢芊菡和盛知遇还身处暧昧期时她发送的那些消息。
而盛知遇的回复都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字,看上去,确实是谢芊菡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谢芊菡呼吸微微急促,手不自觉的收紧。
手背上的针头因为用力错位,血液逆流回了输液管。
疼痛袭来,谢芊菡却不觉,她只是看着那些张截图。
这些东西来自于哪儿似乎不用深思。
但为什么?
她明明都退出了,明明都成全他们了!
谢芊菡颤抖着手给盛知遇打去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熟悉到倒背如流,提醒着谢芊菡她根本从未放下。
而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机械女声也提醒着她,盛知遇早已抽身。
夜色冷寂,拉着人往绝望里坠。
微博上一片倒的骂声更像无数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拖着谢芊菡下地狱!
疼,后知后觉的涌上来,从心到身。
谢芊菡怔怔望着那串无人接听的号码,发出了条短信:“你为什么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
最终,这条短信也没有回应。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护士站在门口:“过两天要准备安排手术了,你记得缴下费。”
谢芊菡怔怔望着窗外,没有声音。
护士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也没多说什么,关上门离开。
而在她离开不久后,谢芊菡换下了病号服,离开了医院。
出租车上。
谢芊菡头靠着车窗,静静的看着飘落的雪花。
好像……快过新年了。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色福字映在眼睛里,有些刺眼。
更刺眼的是街上手挽手漫步的情侣。
曾几何时,她和盛知遇也有这样甜蜜的时刻。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的比仇人更冷漠。
甚至现在她都要死了,盛知遇都不肯让她安心的离开!
出神间,车停了下来。
谢芊菡下了车,看着眼前朱红的木门,轻声走了进去。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家,一个亲人,却又对她不喜。
多可笑,又可怜。
谢芊菡自嘲想着,朝阮奶奶的房间走去。
外面天色刚刚亮起,屋里还有些黑。
谢芊菡以为这个时间阮奶奶还在睡,没想到刚走到她房间前,就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喃问:“儿子,妈是不是错了?”
谢芊菡脚步一顿,透过半掩的房门看去。
只见屋内,奶奶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的是谢芊菡父母的遗像!
第十章 等候死亡
谢芊菡父母出事前,阮家曾拍过一张全家福。
那时候人们满心欢喜,却没想到这张全家福竟然是最后一张。
而阮奶奶手中谢芊菡父母的遗像,就是从那张全家福上截下来的。
房间内,阮奶奶的声音沙哑:“妈不是不喜欢初夏,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怎么可能不爱?”
“只是你们都走了,就剩我这个老太婆,我就总想着,我又不能陪她一辈子,要是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我想让她自立,能有个好未来,这样将来没了我,她也能好好活着。可怎么就……”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哽了下,“我的初夏还那么小,她怎么就得了癌症呢?”
泪滴落在相框玻璃上,晕花了上面人的面容。
阮奶奶紧紧抱着相框,泪成行滑落。
房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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