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致宁这家伙,从来都不正经。
俏皮话一车一车的。
连关切,都带着三分的调戏。
但我听明白了。
我踮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什么麻烦事都告诉你,让你烦心,工作该受影响了。」
盛致宁「切」了一声。
「我为什么工作?为了生活。我生活里什么最重要?那当然是我家晓晓。」
「要因为我顾不上你,让你心里不痛快,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盛致宁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家庭,两边都不管孩子。独自在 B 城打拼,他也是不辞辛劳。
他已经尽可能地把最好的给到我了。
哪怕我从未张口。
此刻,路灯把我们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
盛致宁刚洗过澡,身上还留着我沐浴露的香气。
跟他交往以来,我很少粘着他。但此刻,我突然觉得,今晚他能留下来陪我,真的很好。
我喃喃道:「说好了要一起在 B 城工作生活,也不能只靠你一个人啊。」
「我也得更努力才是。」
因为有了清晰的规划,所以在 A 城的项目,我做得越发用心。
六个月的工作计划,只用四个月就圆满完成。
这个速度,刷新了我们公司的记录。我升职加薪几乎已是板上钉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项目的庆功聚会都已经在筹办了,突然之间,某个政府部门退回了我们全部的文件。
「不合格。不予通过。」
此前我们从未想过会在这个环节被卡。
我急得满嘴起泡,千方百计地打听,终于查到,这个部门的负责人姓范。
再继续查,她是陶繁星的妈妈。
我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
上次饭局,我加了陶繁星的微信好友。此刻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她,却显示我已被拉黑。
再联系卫延,他也倒是没有拉黑我,可也没回复。
没办法,我和 A 城分公司的领导亲自去办事大厅。
等了很久,终于守到范副局长出门。
范副局长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听完我们诉苦,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瞧了我两眼,「你就是罗清晓?」
「是的。」
「小姑娘家,花花肠子别那么多。」
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若是项目有问题,她不会专门提到我的名字。
所以,必然是陶繁星做了些什么事情,让她妈妈拦住了我的项目。
我赔笑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指出,我一定改正。」
范副局长却一走了之。
A 城分公司的领导逼问我到底哪里开罪了贵人。
我咬着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没什么得罪的地方,我能处理好。」
话虽如此,我没太有信心。翻来覆去地在想,陶繁星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成为你老公的白月光,我就要永世不得超生了吗?
吐槽归吐槽,再憋屈,也必须把项目的事情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锲而不舍地给卫延打电话。
终于打通,接电话的却是陶繁星。
听完我低声下气的道歉和解释,她只是冷冷道:「罗清晓,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吗?你知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打了多少针,受了多少罪吗?」
10
虽然知道她脑回路清奇,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试探着迎合:「是啊,母亲是很伟大的,能成为你的宝宝,他很幸运。」
陶繁星却嗤笑道:「所以我在想,你和卫延,居然暗地里勾搭了那么久,还一直瞒着我。我不舍得打掉孩子离婚,但我总得出一口气吧?」
这又是从何说起。
我尽量温柔地解释:「繁星,我不是早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和卫延只是同学关系,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过话,高中毕业以后,更是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超越同学界限的事情。」
话音刚落,陶繁星就笑了。
「我被你骗了一次,第二次再上当,我不就是傻子了吗!
「罗清晓,你们 QQ 消息聊了几千上万条,这还没有超越界限吗?
「幸好我查了他的手机,否则,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
「你这种阳奉阴违的小人,会遭报应的!」
忙音传来。
我一阵迷茫。
我什么时候和卫延聊过天?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只好凭借着陶繁星的只言片语,去翻自己 QQ 好友列表。
翻着翻着,我突然后背发凉。
上大学的时候,我加过一个兼职群,里面有人加我。
虽然和此人素不相识,但谈起天来,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我们彼此交流各自在学校的心得,分享最近的心情、看过的电影,聊得还挺投机。
后来,我在大学里谈了男朋友,而这位网友忙于考研,联系得越来越少。
直到一年多之前,我再去跟此人发消息,发觉他已经拉黑了我。
我还怅然若失了一阵子。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卫延。
唐雪曾经跟我开玩笑,说为什么卫延喜欢我,却不接近。
但也许,这就是他接近我的方式。
在接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都通过网线在聊天。
卫延知道我是罗清晓。
而我,不知道他是卫延。
事情就这么拧巴起来了。
卫延暗恋我,我不知情。
但我又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跟他聊天,语气亲切。
这两件事情都撞到了陶繁星手里。
她此刻必定是铁了心要「惩治」我的不诚实。
然后,我耗费半年心血的项目,栽到了陶繁星妈妈的手里。
事情的关键,还是卫延。
但他现在完全躲着我,不肯纠正他媳妇的这个可怕认知。
我急得整夜失眠。
就在我走投无路、求告无门之际,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我接到了解雇通知。
公司领导准备踢掉我。这样,项目就可以顺利运行。
B 城总公司的领导早就看我不顺眼,现在更是多了开除我的理由。
我据理力争,吵了整整一个下午,却也只换来 HR 同意支付经济补偿金。
但我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
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我没瞒着盛致宁。
他很快从自己的渠道寻来一位专门做劳动仲裁的朋友。
然后,亲自陪着我,跑前跑后,向劳动仲裁委递交材料。
我把劳动仲裁回执单拍给卫延。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和我聊天的人是你。我也从来无意破坏你的家庭。能否请你从中斡旋,开解一下繁星?拜托了,我真的承担不起失去工作的损失。」
回应我的,是一条 15 秒的语音。
是陶繁星,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罗清晓,你丢了工作吗?挺好的,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着吧,你还有福气在后头呢。」
11
一句话,噎死我。
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事实证明,陶繁星说到做到。
当晚,微博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帖子。
博主指名道姓地说,罗清晓是个破坏旁人家庭的坏女人。
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她一直跟卫延纠缠不清。
哪怕在 B 城工作,也要试图返回 A 城,继续勾引卫延。
爆料者依次放出了几批照片。
把我和卫延作为网友时对于电影剧情分析的对话移花接木,拼凑成我「不知检点」的说明。
又把我和卫延针对我项目的讨论,剪贴成我「破坏家庭」的力证。
最后,放出一张我当初赠送水果礼盒时手写的贺卡,用于说明我「明知对方妻子怀孕,仍然跟丈夫纠缠」。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陶繁星在泄愤。
而卫延,因为宠爱妻子,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因为带了锤小三的标签,在还没有大 V 转发的情况下,这条微博已经有了热度。
评论区全是咒骂。
「最恨这种不自爱的女人。学历、工作都是用身体换来的吧。」
「怎么敢的啊,她将来也有孩子,她不怕报应吗。」
所有人都骂我,陶繁星应该开心了吧。
可我也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盛致宁怒开小号,在帖子下面替我辩驳。
出乎意料,不仅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引发了更多反弹。
「原配怀着孕,怎么可能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锤你?」
「跟人家聊了几年,你都不知道这人是谁,骗鬼呢。」
「姑娘,你说的要是真的,我挺同情你。但这事你也有错。我身边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从来没听说过跟网友聊天的。」
看到这一条热评,盛致宁啐了一声。
「村刚通网吧?我家晓晓努力工作,洁身自好,她就跟人聊几句天,这怎么不正经了?」
事态进一步扩大,是有人将微博转到了本地的微信群。
一晚上,我手机响个不停。
所有人都旁敲侧击在问我:「罗清晓,你真的插足人家家庭了吗?」
盛致宁不让我再看那些恶心人的评论了。
我想尽一切办法,联系我和卫延的熟人,催促陶繁星删帖。
终于,联系到了我们的高中班主任。
老师很信任我,愿意帮我调停。
她替我把卫延约出来。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有什么误会就摊开来讲,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当着老师,卫延没办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说会好好谈一谈。
老师走了,就留下我们两人。
而我,近乎哀求:「卫延,拜托你把事实说出来。」
卫延很为难。
「清晓,你能不能退一步?
「繁星她为了保胎,吃了很多苦。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所有人都让着她,你能不能……也让一让她?
「这件事的热度会慢慢降下去的。最多一个月,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你不是丢了工作吗,我可以给你经济上的弥补。你需要多少钱,五万,还是十万?」
这句「经济弥补」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的家境你也清楚,我爸妈都是小生意人,我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
「你媳妇一句话就让我 26 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这真的合适吗?
「是非黑白,你完全不管吗?」
卫延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可是,我也没办法。你是外人,繁星是家人,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家人。」
我被这句话气到胸口一阵剧痛,捂着胸口喘息几次的空当,卫延已经起身,夺门而出。
跑得真快啊。
我反复听了几遍刚刚偷录下来的录音。
这不足以向世界证明我的清白。
但,也许可以让朋友相信,我是无辜的。
12
我找到唐雪,给她放了录音。
「繁星任性,卫延护短,唐雪,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
唐雪沉吟着,措辞委婉。
「清晓,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事实真假,而是……做选择。」
「卫延要在繁星和你之间做选择,而我,要在卫延和你之间做选择。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我盯着唐雪为难的表情,心如明镜。
陶繁星是卫延的妻子,他一定会选她。
卫延是唐雪的挚友和邻居,她也一定会选他。
无关对错。
只关立场。
可是,我就应该被牺牲吗?
唐雪还在劝我。
「让繁星出一口气吧,她现在毕竟大着肚子呢。过一阵子,她气消了,我再安排聚一次,让卫延给你赔罪好不好?上回不就是这样吗,一笑泯恩仇。」
原来,在她看来,上一次的委曲求全,变成了我要持续退让的借口。
也罢。
求人不如求己。
我含泪回到 B 城,翻箱倒柜,找出了我所有的银行卡,清点了自己账户的余额。
这笔钱,本来是准备用作与盛致宁同购婚房的。
我们两个辛辛苦苦凑首付,假如没有任何意外,明年,我们就可以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小窝。
但是,我要食言了。
我不准备把这笔钱拿出来了。
这段时间我浑浑噩噩,也没时间打理自己。
但此刻,我准备了一桌餐食,又郑重地化了妆。
我把盛致宁喊到家里来。
盛致宁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但旋即又皱起眉头。
「晓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
他就是这样,敏锐,又细心。
我至今记得我们第一回见面,两个人都推让点单。最后是盛致宁点餐,但每一道菜都是我爱吃的。
后来,我好奇地问他。
他却说,在请我吃饭之前,就已经跟同事打听过我的口味了。
我对盛致宁微微一笑,「在陶繁星和卫延看来,他们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在听故事的人看来,他们只是借这个故事,发泄了情绪。
「但是,故事的主人公,却要一辈子都背着骂名。
「这不公平。所以,我会反抗。我会用自己的积蓄起诉陶繁星。
「不过这样一来,我可能无法履行与你的承诺了。」
盛致宁点头,「我明白。我支持你维权。可是,这与无法履行我们的承诺有什么关系?」
我张了张口,泪水先滴落一地。
「这场官司也许会耗费我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不想耽误你。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不需要为了我,放慢你的脚步。」
盛致宁错愕,仿佛突然反应过来,我想与他分手。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骂声,腾地起身,两三步就跨到餐桌对面。
伸手捏住我下巴,让我抬起头来。
平日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此刻闪着愤怒的光。
「罗清晓,听清楚。
「去请最好的律师。
「我的积蓄也都拿给你。」
13
我那句「分手」卡在嘴边,愣是没说出来。
因为盛致宁已经将我笼在怀中,然后重重地吻了下来。
一改往日的温和。
这一刻,天旋地转。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与他。
我含泪道:「可是,遇到这种倒霉事,我真的不想拖累你。现在所有人都在骂我,将来所有人也会骂你。你何苦……」
盛致宁素来平稳的嗓音也沾了几丝气息不稳。
「罗清晓,你知不知道我们将来结婚,婚礼的誓词上会说什么?
「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我都会珍惜你,信任你,为你付出一切。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现在,不过是提前实践罢了。」
我勉强擦了把泪水,忍不住笑道:「你现在说了,以后宣誓说什么?」
盛致宁搂着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多说几遍,总没有坏处。」
假如说我之前尚有三分顾虑,但此刻有盛致宁的鼓励,我更加义无反顾。
翌日,我和盛致宁去拜访律师。
眼前的这一位,据说是业界的翘楚。
听完我的陈述,他开始缜密分析:「我们可以以诽谤罪去提起诉讼,但是如何证明对方捏造事实,很有难度。
「据对方说,是您勾引她丈夫,而她丈夫显然不会做有利于您的陈述。
「在初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法院有不受理的可能。」
我突然觉得嗓子一阵干涩。
「我有证据能证明,她知道我和她老公从未在一起。」
几个月之前,陶繁星就发过微博骂我。
虽然她很快就删掉了,但我还是留下了痕迹。
我颤抖着登录那个电子取证平台,把留存的截图给律师看。
那行「他是单相思,甚至这个女人都不知情」的字,此刻就是我的救星。
我眼前一片模糊,是泪水一直在流淌的缘故,「这样行不行?这样算不算是她捏造事实的初步证据?」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煎烤。
很久之后,我听到了一个字。
「行。」
我向法院递交了刑事自诉状。
以陶繁星捏造事实,通过网络诽谤罗清晓且情节严重为由,要求以诽谤罪追究刑事责任。
截至此时,周遭的谩骂,确实如卫延所说,在慢慢平息。
人们都会遗忘。
也许再过个十天半月,谁都不会记得这件事。
但这并不是放任它「随风而去」的借口。
事实上,我有两个选择。
一,提起民事诉讼。
二,提起刑事诉讼。
前者费用低,成功率高,后者费用高昂,且举证困难。
当事人普遍更倾向于选择民事途径救济。
然而,我义无反顾选了后者。
因为我知道,陶繁星不缺钱。她有的是钱。
而我,虽然爱钱,但我更想看到对方悔不当初的泪水。
说来也是巧合,法院立案受理的那一天,我打听到,陶繁星诞下爱女。
母女平安。
我工作丢了,名声没了,身无分文,买不起像样的礼物。
这纸受理通知书,就当作我送她的贺礼吧。
她拆开礼物的时候,一定要高兴一点啊。
14
打从这一天起,情势好像突然调转了个儿。
我的手机里,突然多了很多的嘘寒问暖。
有唐雪的。
「她刚出月子,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连奶都没有了,怪可怜的。清晓,咱们都是同学,何必给人添堵?」
有常正的。
「清晓,我替你揍卫延一顿,咱把案子撤了行不行?」
还有前同事转达过来,陶繁星妈妈的手写道歉信。
「繁星还是个孩子,有时候冲动了些,请罗女士务必原谅。而且我也会建议,你继续回到原单位上班,希望可以弥补您的损失。」
·26 岁,也叫「孩子」吗?
我拿着这封信,左看右看,然后委托律师写了一封检举信。
「A 市 XX 局范副局长,利用职权,干涉公司的人事调动。」
律师问我,是否要匿名举报。
我无所谓道:「实名吧。」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像她女儿,躲在网线后面污蔑他人,算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卫延当然没有缺席。
我拉黑了他,他就通过无数个小号给我发短信。
「清晓,这次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能不能饶了繁星?」
我咬紧牙关,任谁来说情,都坚决不撤诉。
但不知怎么回事,我新换的住处还是被陶繁星知道了。
某日,我逛完超市,两手拎着日用品,就在小区门口看见了陶繁星和家人。
想绕过他们,却被堵住了路。
陶繁星一改往日的妩媚,只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打扮,不施粉黛,形容憔悴。
至于卫延,神情焦虑,一如我当年找他说情时,我的状态。
见了我,他竟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一时间,小区里来往的居民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繁星已经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把案子撤了,行不行?」
我凉凉道:「让我提要求啊?我已经写在起诉状里了,你们没读吗?」
陶繁星柳眉一竖,似乎要恼。
她妈妈赶快上前,笑盈盈道:「罗女士,别那么狠心。
「你看,我家带着孩子来给你赔罪,你忍心只因为一点小事,就让孩子一辈子都受影响吗?
「如果妈妈背上了刑责,她以后可怎么过啊。」
陶家人带来了他们的孩子——那个襁褓里安睡的婴儿。
大概是想打温情牌。
然而我依稀还记得,陶妈妈曾经刁难我时,眼角的轻蔑。
「别那么狠心」?
为什么不呢。
假如我不狠心,谁来为我主持公道?难道我就应该一辈子背着骂名吗?
陶繁星身在体制内。如果被追究刑事责任,可以开除公职。
如果直系亲属承担刑事责任,她和卫延的孩子以后的人生,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我很同情这个托生到陶繁星肚子里的孩子。
但,假如我对得起这个孩子,就对不起自己了。
就好像唐雪说的那样,人生是做选择。
在事实和妻子之间,卫延选择了妻子。
那我,在我的清白和陶繁星的前途之间,我也只能选择自己。
这不是很合理吗?
我摇了摇头,「各位,如果三个月前我哭着找你们的时候,你们有半点良心,此刻就都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
「但是没办法,我已经拿定了主意。
「而且,繁星妹妹,我也有一句话想送给你的孩子。」
陶繁星立刻警惕地绷紧了嘴唇。
我望着那个无知无觉的孩子,一字一顿。
「希望你长大后,不要以你妈妈为榜样。」
15
打发掉这些烦人的人,我本以为可以专心等待开庭。
但是,开庭的前一天,我爸出事了。
网络暴力蔓延到现实生活。我爸妈远在老家,终于受到波及。
同行知道了我的事情,故意去他们的摊子上惹事。
我爸,一个快六十岁的小老头,面对两个五大三粗的年轻小伙子,居然毫不示弱。
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
接到妈妈的电话,我火速回到老家。
在医院里看见了我爸。
我爸受伤并不轻。他缠着绷带,还有力气跟我比画。
「孩子,别怕,那个人嘴巴不干净,但是爸爸给打回去了。」
「我的女儿,谁都不准说她不好。」
妈妈瞪他一眼,强令他卧床,然后拉着我问:「晓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伙人说你是狐狸精?我寻思你跟小盛好好的,怎么可能去破坏别人家庭?」
这些人,到底是生意纠纷,还是另有居心,都不好说。
我强忍着泪意,对妈妈勉强笑道:「这件事我已经在处理了,你们无须操心。」
盛致宁也在旁安抚:「晓晓很坚强,而且我陪着她,不会有事的。」
把父母安顿好,我带着盛致宁回到麻辣烫店里。
果然是一片狼藉。
玻璃门碎了,墙上满是污渍,收银用的电脑屏幕也被砸坏了。
巨大的愧疚和委屈袭来,我差一点哭出来。
盛致宁却率先把我摁到怀里,语气诙谐。
「我给你讲,我一直想在岳父岳母面前露脸,没机会。」
「现在机会来啦。你放心,坏的东西,我现在就给换新,保证咱家的店是整条街上最 fashion 的。」
这段时间,盛致宁抛下所有的工作,一直陪着我跑东跑西,毫无怨言。
假如我伤心,他还要挖空心思安慰。
所以,我也要更坚强一点才对。
我戳了下他的胸膛,「别贫嘴了,你收拾,我去给你煮个夜宵。」
拾掇停当,已是半夜。
我伏在盛致宁肩膀上,打哈欠。
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我没有休息。
我揉了下盛致宁的短发,下指令。
「走,回 B 城。明儿一早,还有仗要打。」
这场我期望甚重的诉讼,如期开庭。
陶繁星梨花带雨,向法庭哭诉,拿出自己孕检的各种单据,用以证明药物影响了自己的情绪,请求从轻处理。
我的律师却反唇相讥。
「陶女士能从几千上万条聊天记录里找到十几条引人联想的字句,拼凑组合,这怎么看都不是受到药物影响。」
陶繁星进一步拿出「受害者有罪」的理论,证明我品行不端。
这却进一步证明她对我有偏见,有造谣的动机。
休庭的时候,法官私下找我,问我是否愿意和解。
我却只是淡淡一笑。
「也许很多人会接受打个巴掌,收下甜枣……我也不见得不会。」
「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我的底线。所以,这次,我不接受。」
等待判决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漫长。
我和盛致宁一起住在乡下老家。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祖宅。
盛致宁每天陪着我,养鸡,种菜。
工作好多年,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日子。
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容易「失误」。
某天,我看着试纸上的结果,叹气。
虽然是失误,但也是个礼物。
我们抽空去镇子上打了个结婚证。
证件到手,盛致宁已经开始琢磨我们的小孩该起什么名字了。
他想叫「果果」。
「种下什么因,就有什么果……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懂事明理的人。」
我捂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微笑点头。
「好。」
第二年的春天,我和陶繁星之间这场暗流涌动的战争,终于画下令人满意的终点。
陶繁星的行为构成诽谤罪。
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宣判的时候,陶繁星的妈妈当场晕过去,导致法庭上一阵忙乱。
我请的几位记者已经守在法庭外,等着采访这位诬陷他人、却自食其果的被告人。
想必,他们能挖到不少有用的素材。
毕竟,因为「一件小事」就张口编故事的人,数量不少。
但被污蔑后,提起刑事自诉的人,大概并不多见。
果然,甫一踏出法院的大门,就有三五个记者围了上来。
另一边,是灰头土脸的卫延试图躲开众人的采访,却没能成功。
隐约间我听见有人问:「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卫先生,您对您妻子的判决怎么看?」
「您的妻子作为公职人员,却知法犯法,请问您是否知情?」
越过众人,我和卫延对视。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恨意。
想想也对,他前半生顺风顺水,哪里料到会有今日这番阵仗。
但我,却向他绽放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
然后,在心里说。
「等着吧,你还有福气在后头呢。」
这句话,是当年陶繁星说给我听的。
我受教了。
现在,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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