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台上,用一种蔑视且冷漠的神情,斜睨了我一眼。
如垂衣御八荒的王,看着被灭国的君主在他膝下求饶。 我心中无端一跳,总觉着有些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背上竟跟着出来一丝冷汗。 这一场秀的服装我都秘密加制,根本不会有泄露的可能。 沈棠华绝对不会知道我的计划,可为什么他还会露出来这样算无遗策的表情? 我有些坐不住,但这会儿许多摄像头在捕捉我的身影,连带沈棠华也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审视着我。 更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残忍。 我只能让秘书去后台看看究竟。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沈棠华走下 T 台,秀场的灯光暗淡下去,背景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第一位模特出场,满座哗然。 我强装镇定往沈棠华看去,只见他眉心也是一皱,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看向我。 他,果然没有发现服装上的问题。 那又是什么? 温婷! 只有温婷。 我想起来那天和他分别时候的最后一眼,他坐在驾驶位上,用一双沉沉的眼眸盯着我。 那眼中分明是歹毒和狠辣。 这下我更是坐如针毡,几次想要动弹,都被身旁的陆子狂摁住了。 忘记说了,这次我出来出差,我二姨非让我把他带着,美其名曰,长长见识。 我寻思着陆子狂在这里留学好几年,还有什么见识没长过的。 但二姨的话实在拒绝不得,我只能带他公费出游了。 和沈家设计稿撞款一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但第一件服装出来的一瞬间,在场的人肯定都明白了。 更别说陆子狂这位精英学霸了。 他凑近我,「你想搞沈棠华?」 我点点头,「你去后台帮我看看温婷,我怀疑沈棠华对她下手了。」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只见远处一道闪光灯,毫不避讳地将我和陆子狂这一举动收入相机。 我隐约觉着沈棠华还有更大的阴谋,可那厢秘书却已经从后台回来了。 小秘书松了口气,「凯蓝小姐,温小姐没有什么事,现在已经换好衣服等着出场了。」 我浑身紧绷的神经乍然舒缓,如果沈棠华没对温婷下手,那就只能是我了。 我可不怕他。 然而随着秀台上面的模特鱼贯而出,沈棠华看我的眼神便越来越阴狠。 头一次,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不过好在这些事情不足为惧,沈棠华不会公然和凯平集团作对。 台下的媒体疯狂拍着素材,我几乎已经想象到了,明日国内的头条内容。 震惊!沈家集团和凯平集团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念及此,我连沈棠华的眼神都觉着十分和善。 只要能让他吃瘪,我这会儿承受些眼神的考验,也不值一提。 音乐越来越庄重,而作为压轴的温婷,缓缓出场。 说真的,她一出来,我能感觉到满座呼吸都凝滞了。 这件连衣裙,是我专门为她设计的,是我的压轴之作,与温家无关。 所有人望着她圣洁的衣裙,巨大而繁复的纱裙如群星簇月,将她衬得如浪花之上托举的明珠。 璀璨,华丽,贵不可侵。 她美得如此典雅,这件复杂华丽的纱裙,似乎只是她气质的陪衬品。 她拖着厚重的裙摆,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艰难而又用力地往闪光灯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我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骤然如千层浪涌来—— 我莫名觉着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舞台上,温婷脚步一顿,她似乎想要往前走,却只能皱着眉停在原地。 所有人盯着这场变故,然后就见那挂在温婷身上的两条肩带,不堪重负,骤然断裂。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 T 台中间,几近赤裸,慌张得像是一个初入尘世的孩子。 我听见全场倒吸一口冷气,而后闪光灯铺天盖地涌过来,如同一刹又一刹的流星,却又因为凑在一起,成为一个虚假的太阳。 沈棠华果然对温婷动手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够如此下流! 怎么可以对一个女生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如果,如果温婷没有穿胸贴,没有穿内衣,那她,那她还有什么名誉! 我心头怒血三尺,但眼下显然不是和沈棠华大打出手的时候。 我发誓,我一定要让沈棠华,比这狼狈一万倍! 我推开人潮,挤上秀台,为浑身颤抖的温婷披上一件西装外套。 她呼吸颤得厉害,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我想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字说不出口。 她咬牙,红着眼睛看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走完这场秀。」 我攥紧拳头,忍着怒火与心疼,应道,「好。」 她拂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我那件廓形西装,披在她的身上,像是一件无坚不摧的甲胄。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将不该露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那眉宇中的倔强与锐气,同我记忆中的那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大相径庭。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印地往聚光灯的方向走去。 我站在原地,立在那厚重的纱裙旁边,死死地盯着她坚韧挺直的背影。 这么一瞬间,我突然觉着,也许真正的大女主,并不是我。 *十六 秀场结束之后,我没有时间去找温婷,只能委托陆子狂去后台看看究竟。 我则一人面对着那些媒体的狂风浪潮。 当然,比起温婷走光的这件事,媒体更关心的还是我和沈家设计稿撞款这件事。 不能说是撞款,只能说是除了比沈家多了一套压轴的婚纱,其余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冷笑一声,「本次出台的所有新款,全都是由凯平集团从一家小型企业收购的设计稿,不知道沈家这一次的设计稿,又是从何而来呢?」 沈棠华立在另一处发布台上,周身冷得都能冻死人。 他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反驳的机会。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温婷会把设计稿给我,而更不会想到的是,我会知道温婷家有这么一套设计稿。 除非是,在温家破产之后我就有心调查。 可是那时候我那么爱他,又为什么会对他起疑心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能原地愣着。 我现在只想,将他狠狠地踹入泥潭,让他这辈子都永无翻身之日。 见他不说话,我扯着红唇,用最冷的声音说,「我司已拟定律师函,相信沈家会给凯平集团一个满意的答复,对吗,沈大设计师。」 最后五个字,我说得抑扬顿挫,所有人都能觉察出来当中的火药味。 沈棠华是以首席设计师出场的,也就是说,那所有的衣服都是以他的名义设计的。 而我是作为秀场项目主管出台的,等于是凯蓝集团的负责人,并不会有冒名顶替的情况。 沈棠华自知此局已败,也不做多说,只是冷冷地站在台上,任由那些闪光灯审视。 他回答不上来,也没有资格回答,最终只能如斗败的公鸡,落荒而逃。 说完这些,媒体自然不会放过温婷出糗的这件事。 而我,已经有了更为完美的说辞。 我带着笑,「想必各位应该看出来我这场秀想表达的内容了。」 「啊?」众记者一脸不解。 「独立,简单,挺拔。从厚重的纱裙当中脱身,变得犀利而清醒,正是我这场秀的理念。」 不要成为谁的公主,只成为自己的英雄。 站起来,碾碎所有苦难。 台下掌声雷动,我却在众人之间,看见沈棠华挤开人群往后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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