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说书先生便开始讲起北地的事了。
他讲到威武将军带领北地军民齐心抗敌,重挫胡人时,酒楼上下霍地爆发起连串的掌声。 陆知秋也听得激情澎湃,伸出手大力鼓掌。 拍了一阵,刚把手松开,忽地一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道:“这威武将军当真是少年英才!” “不错,我大离有此良将,何愁胡虏不灭?” 陆知秋下意识地接口,满口赞叹。 然而,刚刚话落,她忽然感觉这声音甚为熟悉,似乎就在哪里听过一般。 她于是收回投递在楼下戏台上的视线,转过身来。 这一看,她正在剥松子的动作立时便顿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皇上! 他怎么在这里?! 只见大离的君主穿着一身袭暗蓝色的袍衫,通体素雅,上面没有常见的团云和蝙蝠图案,只在襟边和袖口锈了金丝暗纹,配上腰间的赭色腰带,晶莹剔透的白玉蟠龙玉佩,整个人低调又贵气。 陆知秋乍然见到他,下意识便是想逃。 可是脚还没动作,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此刻穿的是男装。 这也意味着,此刻在皇帝眼中,她不是陆知秋,而是哥哥陆欺程。 看来,是逃不成了。 陆知秋哀哀地在心底无声叹气。 她正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夜陌尘抬手止住了。 他闲适地落了座,马上,跟在一旁同样身着便服的李茂全便上前来给他洗了一遍杯子,而后沏了茶。 “陆大人喜欢听说书?”夜陌尘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她。 “回皇……回黄公子,在下的确喜欢。”陆知秋硬着头皮作答。 “旁的人来听说书,都是爱点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陆大人的喜好倒是特别。” 夜陌尘边说着,边把目光投向楼下。 这…… 陆知秋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忐忑,实在不知他此刻是什么意思。 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方回道:“我在翰林院中时,常看到一些关于北地战事的奏折。窃以为,虽大离的太平盛世得益于当今皇上的励精图治,但亦有边疆将士们冒着风霜戍守的一份功劳,让说书先生多讲一些将士们的英雄事迹,是希望可藉此让百姓们知道太平日子的来之不易,更加忠君爱国。” 她这些话是心底话,虽然没忘顺道拍下夜陌尘的马屁,但到底是她僭越了,不知皇上听了是否会责罚于她? 正忐忑不安间,却见夜陌尘原本淡然的双眸忽然变得黯沉,深邃难懂。 他直盯盯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薄唇淡淡掀起,道:“陆秋之见识,远超朝中众人矣。” 陆知秋这才松了口气,看起来是没生气了,于是忙道:“不过是愚见罢了,让黄公子见笑了。” “行了,别拘着了,好好听故事吧。” “是。” 于是二人便不再讲话,只专心听着。 陆知秋圆睁着凤眸看着楼下,夜陌尘却微微眯眼瞧着她。 其实,这些时日他心情甚为不好。 对于“陆欺程”的心思,连他自己都快捉摸不透了。 当初他察觉自己动情之时,为了不令天下万民诟病,自己先选择远离。 之后,又是他控制不住,差点便在御书房内殿要了“他”。 然而,随着陆欺程再次回朝,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出口成章,仪态从容。 但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变得十分陌生。 总归是与先前不一样了。 可是眼下看来,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眼神澄澈、忠心为国。 面对他,有着常人面圣时的本能惧怕,但是更多时候,又是无畏的。 这样的她,让夜陌尘龙心甚悦。 又过了半刻钟,那说书先生讲到故事的尾声了。 陆知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正准备打赏,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不待她反应过来之际,耳畔已传来李茂全的急呼声。 “公子小心!” 陆知秋蓦地回头,只见原本热闹的酒楼忽然间涌出了二十余个黑衣人,这些人全都用黑布蒙着面,一个个手里拿着长剑,与另外一群衣着普通的客人缠斗在一起。 只瞧了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些宾客是由大内侍卫乔装的。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陆知秋,一下子吓得脸色有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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