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很大,烟雾呛得人头脑发蒙。我却格外清醒,甚至在听他说「马上会回来救你」时笑了出来。
求婚时我便再三问过他:「时舟,你真的想好要娶我,与我共度一生吗?」
他将戒指蛮横地戴到我的手上,一派深情款款,「阿霖,我很确定。」
他总是很确定,那时确定会娶我,这时也确定更想救她。
或许人在濒死的时候,会难得良心发现。
我陷入昏迷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倘若回到十五年前,我定然不会和父亲多嘴一句说班上有个男生对我很好,但是家里很穷,很可怜。
这样我父亲应该也不会因为爱女心切,用资助时舟家里为由,将他困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少时我总看不懂时舟的眼神,他面对我时虽然态度温和,但眼神是冷的,仿佛藏了一把刀子,随时可以刺向我的心脏。
我总是不会察言观色。
医生说是因为我年幼时见到母亲跳楼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导致有些心理障碍。
我不懂这些,但确实我不爱与别人交谈。小学时班里的同学都不亲近我,老师也说我这个小孩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我爸很心痛,他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伴我,但无济于事。我很黏他,但也仅限于此,对旁人都爱搭不理。
这一现象的转折点发生在初中,时舟转校到了我的班级。
第一眼我只觉得这个男生很清秀,像悬崖上的花,高不可攀。
但他做了我的同桌,会主动和我搭话,会教我做题,会对我露出和煦的笑。
而多年过去,后来时舟与我聊起,总是自嘲当初最后悔的便是对我露出的那一抹笑。
我很好奇,他是在我爸递出那张卡时开始后悔的,还是在高中孟芸转校过来时后悔的。
在那之前,其实我与时舟的关系还算融洽,他虽对我父亲的强买强卖有所怨言,但对我态度总是温和的。
直到高二那年,孟芸转校进来。
与冷冰冰的我不同,她是朵太阳花,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很快就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前桌,也就是我的同桌,时舟。
时舟一开始态度很冷淡,但孟芸毫不介意,仍旧会笑嘻嘻地问他题目,在得知解题思路后真诚且不夸张地感叹:「时舟,你好厉害啊。」
时舟会撇过头,露出粉红色的耳尖,「没事。」
而我坐在旁边,想了想,把要问的题又收了回去。
因为以前我问他题目的时候,他总是不太耐烦的。
甚至如果可以,他在班里会很想和我做陌生人。
这一愿望实现的缘由,是某日孟芸终于八卦地问道:「时舟,你真的是小霖的童养夫吗?」
那是历史悠久的一个谣言了,从时舟接受我父亲资助的那一天起就诞生于世,甚嚣尘上,从未停止。
以往都会沉默以对的时舟,此刻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应道:「不是。」
「诶?那他们都说的你喜欢小霖,也不是真的吗?」
时舟的话甚至有些急切,「不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我在旁边装午睡,浑身僵硬,呼吸停了一刻,心里又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变得很平静。
第二日,我就和老师提出了换座位,以学习为由,换到了成绩更好的班长旁边。
时舟得知消息时愣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因而我也不打算解释。
我不擅长察言观色,饶是这样,我也看得出时舟喜欢孟芸。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每天坐在他附近,听他和孟芸之间暧昧涌动的对话让自己心堵。
高考结束后的那晚,班级组织聚会。席间我受不了吵闹出来上洗手间,在拐角处看到时舟将孟芸压在墙上,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那时,我和时舟的关系其实已经很淡了。他拒绝了我父亲提出的大学期间的资助,在班里,也与我只是陌路人。
但是那一刻,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那时的我没想到,毕业后的时舟进了我父亲的公司工作,重新走进了我的生活。
而原因不过是,他患病许久的母亲病情加重,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我爸带着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半天没回过神,最后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孟芸呢?」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大学四年都在一起,感情很好。
时舟平静得可怕,「她出国了。」
末了用那双曾对我笑的眼睛盯着我,「我们很早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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