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了我的凡人夫君十年,没想到他是最高天的上神。他看不见我为寻他满身的伤,十分冷淡地劝慰我:「不过凡世一场,须臾几十年,不必放心上。」我从前没能见过八荒最为尊贵的扶沧上神,因而也就不知晓原来我在人间朝夕相处几十年的夫婿,竟然生得和他一样面容,只是较他如今柔和许多。...
我寻了我的凡人夫君十年,没想到他是最高天的上神。
他看不见我为寻他满身的伤,十分冷淡地劝慰我:
「不过凡世一场,须臾几十年,不必放心上。」
我从前没能见过八荒最为尊贵的扶沧上神,因而也就不知晓原来我在人间朝夕相处几十年的夫婿,竟然生得和他一样面容,只是较他如今柔和许多。
旁边仙侍扯住我的手臂,攥得我生疼,尖利道:「招摇山的小仙,谁许你擅闯上神之地的?」
我吃痛,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仰起头看扶沧,上古留下来的神明果然是风姿卓越,如玉山般毓秀。他立在高阶之上,背后是云海蒸腾。背后金光刺眼,眼中酸涩,我几乎不能直视。
他垂下一双眼来看我,眼底无慈悲、也无动容,和看一捧尘土,没什么区别。
我怔住:「你尚且记得我?」
扶沧上神漫不经心地抚摸垂在他肩边的小凤凰,道:「本君活了上万年,才刚从这梦中醒来,自然记得清楚。」
我看着他的眉眼,一时间竟然恍惚,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我携手白头的郎君,还是这最高天尊贵的上神。他说他记得清楚,自然记得我们曾依着招摇山的风俗跪拜西海成亲,便也记得我曾化为原形常伴他深夜读书,也该记得我曾在梨花下守着垂垂老矣的他。
到头来,他全都记得,冷眼见我在人间地下彷徨失措,一边哭一边寻找转世的丈夫。
我擦去唇边呕下的血,仰头忍不住掉出眼泪来,瞧我,都在干些什么样的蠢事啊。
我擦去眼泪:「我寻了我丈夫泽玉十年,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他曾与我定下来世之约,我还没找到他,我怕来不及了。」
我怕来不及,他要是遇见更讨人喜欢的小娘子怎么办呢?
扶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只小凤凰也转过头来,向来高傲的凤凰长鸣一声,像是在宣示主权般地唤人。有神女从殿中池里抱荷而来,带笑地喊道:「小凰怎么这么急唤人。」
她走出殿,立在阶上,面如芙蓉、青衣脱俗,神女看向我,不仅她怔住了,其实我也是,我竟然和她有七分相似,不过她要更清冷些,我更多些憨态。她和扶沧站在一起,小凤凰才安静下来,扭头轻蔑地看了一眼我。
青衣神女道,笑意浅淡很多:「我是和罗,我曾在转生镜中见过你,扶沧本是疗伤修养百年才在人间转生,我因重伤亦不能下界,没成想,扶沧全失记忆,竟因着你这张脸与你同度百年。」
我听见旁边侍女窃窃私语:「和罗神女真是惨,不知道哪冒出一个小仙竟冒充了她,与上神缠绵一生。如今竟然还追到了天宫来,真是荒唐贪婪。」
我略略睁大眼,痛极之下竟然想笑一声,我这样固执地寻了亡夫十年,没想到竟然得到的是这样荒唐的答案。她说,我能与上神在凡间有此姻缘,不过是因着我生了和她一般的模样。最终发现,这些时光不过都是我窃取来的。
我仰起头,日头太亮不可直视,倒引得我泪流不止,我咳嗽一声,慢慢问扶沧,眉眼分明熟悉,可是看不出泽玉的一分影子:「是吗?是这样吗?」
扶沧神色不变,看不明晰,他说:「是。」
和罗轻笑一声,怀中荷花抱露:「不是哪个小仙都有此机遇能与上神这般接近的,不知你是否真的阴差阳错见了扶沧,还是得知先机别藏心思,这几十年的熏染,这气运总该助益到你一些。你现下来这最高天,瞧着这样子,是来讨公道的?那未免可笑。这等福气,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我在袖中的手蜷缩了一下,最高天确实辉煌,是我从前怎么都见不到的模样,我垂下眼哑声道:「不是,我是为了寻我的夫君。」
和罗笑道:「那你可瞧见了,这里没你的夫君?从未有过。」
我被仙侍不耐烦地推搡一下,没留心跌落在地上,倒引起边上人戏笑。我的百脉因闯界有破裂,每时每刻都痛,我仰起头,轻轻地叫了一声:「泽玉?」
扶沧垂下眼看我,面色平静。鬓发如乌江墨,眉眼如巫山云,他没应我。
许久他才道:「吾名扶沧。」
我微怔,瞧见他用上古昆山玉做的发带,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仪,瞧这模样,本就不是那个我捏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诀法招来流萤、就可以弯了唇角的青年。
和罗皱起眉,瞧着我裸露的脚上,生却的脓疮肮脏:「好一双玉足,怎么生了这么可怖作呕的疮伤。」
我垂眼,看那溃烂的肌肤,道:「忘川阴寒,我仙力低微,因着寻人泡得久了,也便如此了。」
我把人间地下都寻过,后来发现,这本就是寻不到他的。因着这不过是上神扶沧的须臾一梦,梦醒之后,再不牵挂。
和罗一步步走下台阶来,怀中荷花上滚落的一滴露坠到我的脚上,玉肤一寸寸重生,连着我十年的痛楚都一一消散去,我怔住。
像是十年都在打捞一场梦,梦醒之后连那些痛楚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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