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劈头盖脸的兴师问罪,若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已诚惶诚恐认罪了。
寂静的大殿内,无数目光齐聚而来,有看戏的、有嘲讽的、有嫉妒的、有幸灾乐祸的……却唯独主位上静坐的那人,端得一派闲静庄雅,自始至终都没露出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傅含月在看她,林渺也毫不客气地抬眸回敬。
就是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这样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傅含月只需要静静的坐在那,就能操控着周围这群草包对她群起攻之。
论攻心她当然不如傅含月,但若论气死人嘛……
林渺扶了扶鬓角,一副弱柳扶风之态,“这天大的罪名臣妾可不敢当,臣妾昨日病着,皇上心疼臣妾,还非要亲自喂臣妾喝药。”
“臣妾不敢拒绝皇上,又因实在是昨夜折腾得很晚,今早皇上怜惜臣妾才没让臣妾起来伺候的。”
这段话,相当直白了,平铺直叙地告诉所有人,传言都是真的。
你们,又能拿她怎样?
一袭话落到傅含月耳中尤为刺耳,知梦脸色一肃,上前一步道:“林贵妃未免有开脱之嫌,竟让皇后娘娘等你一介妃子,分明是藐视中宫。”
林渺心中冷嗤,凌冽的目光扫过知梦反问了句:“你的意思是皇上包庇本宫?”
知梦被林渺这偌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吓得局促起来,“奴婢……”
“你也知道你是奴婢?”林渺转脸,直视着傅含月一脸恳切道,“听闻傅大学士最重礼仪,皇后娘娘未入宫之前也曾是贵女之首,这般嘴脸的奴婢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真是不该。”
“不懂规矩,还不退下!”傅含月眉头微蹙,有些恼怒知梦的慌不择乱,也重新审视起来这个她一直以为不足为俱的林渺。
知梦吓得匍匐在地。
眼看局面落于劣势,正襟危坐的傅含月还是淡定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道:“是这奴婢不懂规矩,妹妹莫要与她置气。”
“只是皇上登基才不过一年,政务繁忙,妹妹做为妃嫔,理因好好伺候,还是莫要耽误了早朝。”
这是铁了心要用此事为难她了?
“臣妾一定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下次皇上来时臣妾一定尽力起来伺候。”林渺将“尽力”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她才不要那么早起来呢!
细想了下,即使是上辈子,她能卯时起来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林渺扫了眼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傅含月身上,浅笑嫣然道:“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皇上特意说过,让臣妾好好养病呢。”
不待傅含月首肯,林渺已然将手搭在香凝的小臂上翩然离去。
直到那抹摇曳的水烟长裙消失在门口,知梦愤恨地道了句:“狂悖!”
闻言,傅含月漆黑的眸子沉了沉,“这算什么狂悖,她父兄皆身居要职,即使再狂妄些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原以为以林渺的脾性,今日必会单打独斗的闹上一闹,那她也好将林渺整治一番,没想到……
想起林渺那张略带娇羞的脸,傅含月袖子底下的手指紧握成拳,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镇静。
秋风卷过长廊,惊走掠食的飞鸟。
宗政越眼含困顿地批着不断呈上的来奏折,海德福弓着身子将茶盏放到他手边道:“皇上,要不您到偏殿小憩片刻吧?”
“不必。”宗政越摆了摆手,重新拿起一份奏折。
不过阅了一页,嘴角便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眼角眉梢满是止不住的喜意,宗政越止不住赞赏道:“林将军果然不愧少年英雄,又平了一次边境爆乱,林家父子内能稳住朝纲,外能抵御外敌,朕心甚慰。”
林将军是林相长子林沛丰,也就是林贵妃的嫡亲兄长。
海德福眼珠子一转,脸上也跟着堆笑,“林相一家皆是国之栋梁,是皇上之幸,是大宗之幸。”
说到此处,海德福顿了顿,又道:“只是……奴才听说,今早贵妃娘娘拖着病体前往坤宁宫请安时,皇后的贴身女官公然训斥了贵妃……”
宗政越的好心情骤然淡了几分,他向来不喜欢理会后宫之事,原本宫里那些人都是他母后安排的,但为了朝堂稳固,他不得不将林渺纳入后宫。
想起林渺那张娇嗔的模样,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主。
宗政越丢下手里的奏折,扫了眼谨小慎微的海德福,“你,带样东西亲自送到瑶华殿。”
海德福正要领命前去,宗政越脑中却突然浮现那张咳得眼角微红的杏眸,鬼使神差的道了句:“带些蜜饯过去吧。”
风掠长空,云散四野,这阴沉了几日的天也明媚了几分。
林渺手掌撑着香腮斜靠在软塌上,心情颇好抿了口热茶,想起傅含月想弄死她又不敢发怒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上辈子自己灰头土脸地被那个女人耍弄,真是蠢死了!
怪不得上辈子宗政越那个狗男人这么轻易地就将他这后宫玩弄股掌之间。
林渺将杯盏放到桌上,外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只见香凝快步入内,惊喜道:“娘娘,是皇上身边的海公公来了!”
林渺起身,海德福便已经笑眯眯地招着一众宫人端着东西进来了。
“奴才海德福请贵妃娘娘安。”
“起来吧。”林渺挑了挑眉,上辈子宗政越临幸了她,所以第二日海德福送来了各种金银玉器作为赏赐,可昨夜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海德福命人将东西递给了瑶华殿的宫人,低头解释道:“皇上听昨夜娘娘说汤药太苦,所以特意命奴才送上这些蜜饯,还嘱咐娘娘定要好好喝药。”
“那就有劳公公带本宫谢过皇上了。”林渺扫了眼那些看上去还不错的蜜饯,对香凝使了个眼色。
香凝会心一笑,从袖子里拿了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海德福怀里。
海德福面对这后宫给他塞红包的事早就脸不红心不跳了,得心应手地接着,不过这袋子的重量着实不是一般有份量。
早就听闻林贵妃的二哥不入仕途,却做了那末流的商贾,又极为宠爱幼妹,果真不假。
“奴才这次送来蜜饯也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将这东西交给贵妃娘娘。”海德福笑着让身后的小太监将东西呈上来。
红绸掀开的瞬间,林渺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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