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隐约知道有什么事情。所有人都讥讽，嘲笑的看着身高一米二左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旧衣服的丫头，有些胆怯，有些怯懦的走上了石台上。
‘咕噜’
王美丽吞了口唾沫，看着下方的嘲笑，不由得面红耳赤。
这一刻，王美丽无地自容。
她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她想逃！
她想逃离这里。
她不敢说了，她的梦想，全都不敢说了。在看见那一双双嘲弄的眼睛后，她甚至没有勇气提出自己的梦想了。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是自己胆大包天了，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了，是自己想多了……
站在台上，王美丽只是低着头，两只手挽着自己的衣角。不敢说。
“哈哈哈哈！”
“小丫头片子，你说呀！”
“哈哈，这不就是那个死了爹娘的丫头嘛？呀，现在咋都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要说赶紧说，地里还有活呢，要不是看在刘老师的面子上，谁有功夫来听你讲话。越活越回去了，几十岁的人了，来听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讲话，没王法了！”
“说！”
“说不说，不说走了啊！”
“……”
下方的村民起哄，嘲弄着。
刘飞扬坐在一边，无动于衷，只是一双眼睛无比深邃的看着台上的王美丽。
王美丽浑身都在颤抖，那是害怕，是紧张。
她抬起头来，求助的看着刘老师。她眼里，有泪水，有求助，有哀求。似乎想说，老师要不我们不做实验了……
可是她却看见了刘老师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眼神深邃的看着自己，深邃的犹如一汪湖泊。
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一个鼓励的眼神都没有。很平静。
那时候的王美丽不懂，她心里责怪为什么刘老师不鼓励鼓励自己，为什么刘老师不为自己说句话。
可是现在的王美丽看着视屏，却懂了……
我要学什么，他都教我。
我人生的路上有怎样的障碍，他会给我点明，却让我自己跨过去，不会帮我。
我要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用尽所有的力量，为我创造一个舞台。
他只会将舞台交给我。
而我却忘记了，真正要登台表演的人，是我啊！
所以那一双深邃的眼神，完全是平静的旁观者。如果当时王美丽没有说，恐惧的逃避了，刘飞扬不会失望。因为那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他，已经搭建好了这个舞台，是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是个人选择。
如果没有逃避。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高兴，因为，那也是自己选择的路……
台上。
和刘飞扬对视了许久的王美丽，忽然想到了几年前，那冬夜的风雪，自己一个人往前行走……
想起了那年冬夜，外边呼啸着寒风，窗户在哗啦啦的响，而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哭喊着‘爸爸妈妈，我怕……’
不！
我不怕！
我已经不怕了！
这一刻，王美丽的眼神逐渐变得坚韧了起来，她依然红着脸，看向下方的嘲笑的村民们，大喊一声：
“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大家好。我叫王美丽。”
“我准备，要在响水河的上游，修一座大坝。修一座，我们王家村历史上以来，第一座能进行水力发电，调解冬季和夏季洪水与旱涝的大坝。”
“我要修建一座，王家村……不，整个秦风镇历史上的第一座水力发电大坝。我的大坝修建好了之后，可以为整个王家村提供充足的电力，我计算过了，甚至还有余电，往秦风镇的其他乡、村进行电力供给。”
“我说完了。希望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村政府支持我！”
一鼓作气的喊完这段话，王美丽快速的对着下方的一众人鞠了一躬。
静。
寂静。
沉默。
所有刚才都在嘲弄，讥讽的村民。此时都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父母都死了的丫头。唉。
造化弄人啊。
如果说刘飞扬从小嫌弃王定海，有错嘛？似乎，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刘飞扬没有任何错误，没有任何问题啊。
换位思考之下，如果你是刘飞扬呢？为了王美丽放弃了京城的宽广前途，让对自己给予厚望的老师失望，留在这里因为放不下一个女孩儿。
五六年，终于要熬出头来了。终于盼着王美丽上初中了，总算要回城里了。
结果，特么的又送来一个！
而且是不由分说，强行就硬塞给刘飞扬了。这事儿，换谁，谁不郁闷啊？都把这儿当福利院了。
不少人心想，要我是刘飞扬，别说嫌弃了。估计当场都会翻脸，立马带着王美丽连夜跑路，一分钟都不在这儿待。
结果刘飞扬，虽然十几年来只是嫌弃王定海，但是却养育着他。一直拉扯大，教授知识和文化。
这没有问题。
没有再在王定海的问题上纠结了，现在是王美丽的时间。
法官指着大屏幕：
“继续！”
“……”
画面继续！
刘飞扬开始每天给王美丽讲解工程学上的所有疑问，带着她，以及一个小拖油瓶王定海，走遍整个秦岭山区。走遍所有的山中的溪流，河流、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刘飞扬对着王美丽说：“在书本上的知识，终究只是书本上的知识。你想要真正的修建人生中的第一座大坝，那么光有理论知识是行不通的。在你的这一座大坝正式动工之前，你虽然已经有了很多建立水坝的基础了，但是，格局太小。你看见的只是那孱弱的溪流罢了。要看真正的地图！”
“响水河全长五百公里，山水从上游汇聚而来。一直到下流，形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河，一路流入汉江主流。而汉江最终回归长江的怀抱，长江入海……这，便是格局。”
王美丽背着大大的书包，手上拿着各种各样她自己自制的简陋仪器，仔细认真的听着刘飞扬的讲述。时不时的点头，时不时的记录，时不时的提出举一反三的疑问。
“刘老师，这么说来的话，我建的这一座大坝。我不能再抱着实验的心态去做了，对吗？”
“对！你即将掌握响水河的上游，这是惠及下游无数百姓的大工程。怎么可以依然抱着实验的态度去做呢，把它当成你的工作去做。一丝不苟的完成它。”
刘飞扬指着水流的上方说：“大坝就是人工调节水流流速的存在，雨季，大坝就进行储蓄作用，不让它野蛮咆哮，给下游带来灾害。旱季的时候，就缓缓放水，保证下游水源充沛安居乐业。而无论是什么时候，它都可以用来发电，让整个山区都不为电力短缺而苦恼。”刘飞扬在电话里，将王美丽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又将王定海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真的回不去了老师。又送来了一个……他爹，就吊死在了村口，我……算了。我得把他拉扯大。”
“你你……你要气死我了……这样，我出资，你带他们来京城，我给他们安排小学。你依然做他们的监护人。”
“这些年来，我心力憔悴。已经没有心力去搞学术研究了，去了，占一个名额，却浪费了资源。”
“你……”
刘飞扬听着电话那头的苦口婆心，雷霆暴怒。只是安静的听着。只是脸庞却不断的流淌着泪水，无声的流泪……
最终，电话里只有一声叹息：
“唉，我华夏，又损失了一个院士级别的科学家！”
刘飞扬郑重的说：
“但是老师，你的学生里失去了一个院士头衔的科学家。可是你的学生，却一定能为国家培养出一批的科学家，他们不比我差。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会超越我，甚至一定会超越你的！”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然后转而说道：“王美丽……修大坝？十二岁修大坝，好，我给她这一次机会。我也给你这一次机会。我希望你最好能证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呵呵，说出来都可笑啊，十二岁的山村女娃娃，要截留响水河，修建一座至少为三百户提供电力的大坝？谁信呐？”
“但是我愿意给你这一次机会。记住了，听好了，这次机会我给她了，我也给你了。你如果不能证明你的选择，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你们无法证明这样的教学理念，如果她失败了……从此，我没有你这个学生，你不必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满足你一次又一次的荒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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