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惹了满京城最不该惹的人,也是我的顶头上司——皇帝陛下。而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惹到他的。我坐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偏殿里,对着脚腕上的锁链思考了很久,也只能大概地确定,事情是从西域某位王子来访开始的。卢卡拉,有着西域人特有的高鼻深目,雪肤碧眼,淡金色长发,身形高挑,矫健得像一匹正当盛年的西域狼,西域风情的衣服上缀满宝石,看上去无比繁复,但依然露着大片的皮肤和肌肉线条。皇帝特意为他举办了欢迎晚宴,显然是很看重他的来访,京城许多大小官员的老婆孩子都来了,只为了看一眼西域来的超级帅比。为了助兴,皇帝提出要找人和卢卡拉当场比试一番。我,皇宫近卫队队长,京城年轻雄性生物的颜值和武力值担当,此时自然是当仁不让。我和卢卡拉打了几十个会合,最后我无意中挑断了他某条衣带,颜色各异的宝石散落一地,健硕的胸肌和腹肌完全暴露出来。卢卡拉不甘示弱,弯刀划开了我的衣襟,不过我穿得比较严实,只露出了一小块皮肤。现场的某位少女尖叫着晕了过去,我和卢卡拉被迫停手,所有人都在鼓掌叫好,卢卡拉也高兴地朝四周挥手。但我以我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皇帝并不高兴,于是我默默收起剑,退到一边,立刻被近卫队兄弟拉去换衣服。尽管如此,这一场比试还是很尽兴的,我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跟我的副队长——林极——分析我和卢卡拉的招式的利弊,哪一处失误了,哪一处反应绝佳。林极看起来很不感兴趣,只催我赶紧换好出去。我不满地拍他的脑袋:“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能看不得别人厉害,要多向对手学习,取长补短,师夷长技以制夷,虽然卢卡拉比我还差了一点,但放在京城也是可以排前五的高手,不要因为他长得帅就嫉妒。”林极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我:“你居然说他长得帅。”我一边扣皮带一边说:“难道不帅?你看他那肌肉和身段,不比青月楼花魁好看多了。”林极双手捂住胸口往后缩:“原来你好这口,我得离你远点。”我拿起剑鞘戳他:“什么叫我好这口,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东西,我这叫英雄惜英雄,你赶紧提升一下自己的趣味,别拉低了近卫队的平均水平。”从这一天起,我和卢卡拉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们经常相约喝酒聊天。卢卡拉很明智地从不问我皇宫的事,我也从未提起过。但皇帝的反应有点奇怪,每次我和卢卡拉喝酒回来再见到他时,他的脸色都很黑。然后我就得值班到很晚,一直陪皇帝看奏折,吃夜宵或者聊天,有时候我困得直接睡着,醒来就会发现自己高床暖卧地睡在养心殿一间偏房中。这种待遇颇有些诡异,于是我去请教林极。林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说:“用你的小脚趾盖想一想呗。”我的小脚趾盖觉得,或许卢卡拉是间谍,皇帝希望给我一些暗示,让我迷途知返。于是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卢卡拉,但卢卡拉一直没有显出什么迹象,仿佛是一个单纯的喜欢吃喝玩乐的小王子。我和卢卡拉的友情一直持续到他盗走金珠冠、逃回了西域。事实证明我的小脚趾盖没想错,于是我当即毛遂自荐,请求去西域把卢卡拉找回来。然后我就被盛怒的皇帝关进了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扯着锁链,百撕不得其解。金珠冠是在国库被盗的,国库归户部管,与我无瓜。那玩意儿也没多珍贵,只是上面镶嵌的玉珠特别大,所以被卢卡拉一族奉为神物。那么大的珠子,我在太后头上至少见过三个。也许金珠冠中暗藏了什么绝世大秘密?藏宝图或者武功秘籍?我盯着镣铐上的划痕,把它想象成一张地图,越看越觉得像。房门轻响,秦公公开门走进来,他放下一个香气四溢的食盒,慈眉善目地问我:“慕护卫想清楚了吗?”这个问题就让我很摸不着头脑,想得再清楚,我也不可能知道卢卡拉带着金珠冠去哪了吖!于是我摇摇头。秦公公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弓着腰往外走。我打开食盒,今天是炖整只猪肘,炒凤尾,绿畦米饭和一碗清汤。这是另外一个我想不通的地方,作为囚犯,我的待遇太好了一些。然而想不通也没有办法,有好东西吃总比啃发了霉的干馒头要好。我把食盒一扫而空,肚子圆滚滚地躺倒就睡。迷迷糊糊间,我听到门外皇帝和秦公公的声音。“陛下,慕护卫被关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他知道错在哪了吗?”“依奴才看,再关三年也不会知道。”“……把太医院之前送的那瓶药拿来。”“陛下,会不会太粗暴了?
……奴才这就去拿。”随着开门声和一阵脚步声,我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纠结了一会儿,那人说:“朕知道你醒着。”我呲溜一下爬起来跪下,三呼万岁。皇帝问:“你可知秦公公去拿的是什么药?”我诚实地摇头:“还请陛下明示,让微臣死个明白。”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死?”我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哭着说道:“陛下,臣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算要赐臣用粗暴的药,也给臣一个理由让臣有个自辩的机会,臣尚未娶妻还不想死呜呜呜……”皇帝把我拉开,蹲下身嫌弃地看我脸上的鼻涕眼泪,我用袖子擦了擦脸,含泪看着他。恰在此时,秦公公进来了,看到我们,他一愣:“陛下,您亲自动手了?”皇帝朝他摆摆手:“滚出去。”秦公公拿出一个粉色的瓷瓶:“那这药?”“一起滚。”秦公公滚了之后,皇帝问我:“你方才说,你尚未娶妻还不想死?”我连连点头,想了想又小声加了句:“娶了妻也不想死……”皇帝忽然笑了,笑容中还有几分无奈:“蠢成这样,谁家姑娘肯嫁你。”我不太服气,想说上我家提亲的媒人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又琢磨了一会儿“蠢成这样”的意思,于是低头说道:“臣没有及早发现卢卡拉的阴谋,是臣失职。”皇帝似乎又不高兴了,他站起身,冷冰冰地问我:“你与卢卡拉是什么关系?”我心虚地说:“只是酒肉朋友。”皇帝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到西域追他?户部所辖国库失窃,与你何干?”我的头更低了:“臣与卢卡拉多次饮酒皆未发现蛛丝马迹,实属不该,本想将功补过,为陛下追回金珠冠,并没有任何越俎代庖的意图,请陛下明鉴。”皇帝沉默了好一阵。我偷偷抬头,发现他依然在盯着我,于是立刻又低下头。皇帝终于说话了:“朕缺抓贼的捕快吗?”我仔细评估了京城府尹的兵力:“应当是不缺的。”皇帝怒道:“那你急什么?真以为朕分不清是谁的责任?”我在心里小声bb。皇帝接着说:“你就那么想去找卢卡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又提起了卢卡拉,我还是摇头:“陛下已经说明了情况,臣只想继续在陛下身边尽忠职守。”于是我被放出来了。不仅被放出来,还成了皇帝的贴身保镖,和皇帝的暗卫们混了个脸熟。暗卫头领表示很嫉妒,他说他要是有给皇帝搓澡的机会,一定这辈子都不洗手了。我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对陛下的菊花做什么!”暗卫头领桀桀桀地笑了几声,朝我抛了个媚眼:“不,我想陛下对我的菊花做些什么。”我感觉浑身汗毛倒竖,陛下的处境真是太危险了!当天晚上,给皇帝搓背的时候,我小声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皇帝侧过头发出一个鼻音:“嗯?”他看起来很慵懒,线条凌厉的侧脸在蒸汽的掩映下柔和了许多,皮肤还泛着粉红,眼眸半闭,长而浓密的睫毛搭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神。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暗卫头领有不臣之心。”皇帝歪了歪头,同样轻声问道:“什么样的不臣之心?”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一时有些心急,温泉水池蒸汽弥漫,熏得我的脸也迅速热起来。在我搜肠刮肚地想形容词时,皇帝将我推到池边,手臂扶在我两侧,胸膛与我紧紧相贴,对着我的耳朵吐气:“是这样的吗?”我眼前一花,仿佛身在云雾中,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皇帝咬了一口我的耳垂,低声笑道:“怎么不回答?”耳垂上传来的微微刺痛像一道电光,点亮了我脑中的许多事,我下意识抓住皇帝的肩膀,微微侧头去蹭他的唇角。第二天,我醒来时,皇帝已经去上朝了,没有叫我。一把小刀带着一封信,刷地插进床沿。我拿起来一看,暗卫头领说恭喜我从全城未婚少女的二号夫婿人选变为头号情敌,不用谢他。这个心胸狭隘的男人!我扶着腰坐起来穿上衣服,床边的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碟绿豆糕。我拿起一块绿豆糕自言自语:“陛下竟然知道我最喜欢绿豆糕,真是太细心了……”又一把小刀朝我飞过来。我接住小刀,原路丢了回去。小刀陷入房梁上的阴影中,过了一会儿,五个铁蒺藜飞了出来。我端坐不动。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接住铁蒺藜,然后消失了。暗卫头领从梁上翻下来,指着我的鼻子吼道:“你不要命了!想死别拉着我!”我朝他轻哼一声,捏着绿豆糕细细咬了一口。暗卫头领捂住脸锤墙:“啊啊啊!你这个混蛋!等你人老珠黄被陛下抛弃了,我一定把你先奸后杀!杀了再奸!”我灌下了一大口粥,朝他呸了一声:“就凭你?要不是我对你下不去雕,肯定是我奸你!”暗卫头领怒道:“放屁!你真以为你是大内第一高手?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的大头和小头一起拧下来!”我胳膊一撑,蹦下床说道:“那你来试试!”门口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试什么?”我和暗卫头领飞快地就势跪下,三呼万岁。皇帝走到我们面前,声音依然很冷:“你们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试什么?”我满头冷汗,嗫嚅着说:“试……谁是大内第一高手……”皇帝踢了暗卫头领一脚:“你先去刑堂思过。”暗卫头领咻地消失了。皇帝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道:“朕怎么听到大头小头之类的?”我信口胡诌:“陛下听错了,其实是大刘小刘,是臣手下两个侍卫。”皇帝轻笑一声,俯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我看着他年轻俊美的脸,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臣不敢让陛下省心。”皇帝一挑眉:“哦?”我说道:“陛下坐拥天下,无数美人等着您施以恩宠,臣若让陛下省心,说不定陛下便把心思用到了别人身上。”皇帝捏了捏我的脸:“朕还没怪你跟别人不清不楚,你倒先来说朕了,好大的胆子。”我笑道:“陛下吃醋?”皇帝冷笑一声将我摔开,站起身说道:“你休想用这些小伎俩糊弄过去,若不想朕将你一辈子锁在宫中,就在此处好好反省。”说罢,他转身离去,宫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我如坠冰窟,伏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其实皇帝并没有要把我怎么样,就算锁在宫里,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像冷宫嫔妃那样在自怨自艾中凄凉地死去。但我依然觉得心慌,我想了好一阵,才发现这是嫉妒,我在嫉妒未来可能占据皇帝内心的人。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是理所当然,他应该让后宫雨露均沾,生出一堆儿子,好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我从未想过我会有这样的心思,竟然会嫉妒一群女人。我重重地锤了自己一拳:“真没出息!”三天后,皇帝终于又来了,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和强烈的压迫感。我照常下跪行礼,说道:“臣反省过了。”皇帝坐在椅子上“嗯”了一声。我抬头看着他:“臣不应与其他人有所纠葛。”皇帝眼中出现几丝兴味。我缓缓起身,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搭在皇帝肩上,俯视着他:“但臣对陛下也有一个请求。”皇帝面色不悦:“朕还未允许你起来。”我笑了笑:“陛下这就见外了,夫妻哪有整天要跪的道理?臣只希望陛下,永不纳妃、不立皇后,三宫六院尽皆虚置。”皇帝的怒气简直肉眼可见:“你竟敢对朕说这种疯话!”我抬起左腿压在他膝上不让他起身:“臣本是一介布衣,凭着一身武艺才得以侍奉在陛下身边,陛下既然招惹了臣,便该负起责任。陛下生气归生气,但您若不同意,后宫之人,”我顿了顿:“来一个,臣杀一个。”皇帝一双好看的凤眼几乎瞪成了圆形,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威胁。我后退几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陛下可以试试。”皇帝阴郁地看着我,慢慢地,他的嘴角弯了上来,笑容由小到大,直到笑得直不起腰。他指着我说道:“你果然不让朕省心。”之后,皇帝大张旗鼓地选妃。后宫在同一天内迎进了好几位小主。就在这一天晚上,几位小主几乎全部暴毙,要么中毒,要么身首分离,只有一位因晚上胃口不好少吃了些,又住的偏僻,幸免于难养心殿偏殿起了大火,烧成一片灰烬。次日早晨,京城几个城门全部封闭,近卫队和捕快们拿着我的画像满大街找犯人。我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穿着一身破烂,躺在酒楼门口晒太阳,时不时从身上抓出一只虱子。这种生活我很熟悉,六岁之前我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重温了一下,颇有些怀念。林极带着一队人从我身边疾驰而过,看都没看我一眼。暗卫头领从我身边走过,又折了回来,然后几个人影从我周围钻出来。暗卫头领面无表情地问我是竖着跟他们走还是横着走,那架势就好像他是第一次跟我说话。我选择了竖着走。蒙住眼睛的黑布拿开之后,我看见皇帝坐在我面前,双眼发亮,笑意盈盈。他说:“很好,你挑起了朕的兴趣。”我有点失望:“臣还以为,那日温泉之中,臣已经挑起了陛下的兴趣。”皇帝笑意不减:“那时挑起的是小头的兴趣,现在挑起的是大头的兴趣。”我脸上发热,瞪了皇帝一眼:“九五之尊,竟然……”正要斥责他话语粗俗,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告白?皇帝用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问:“竟然什么?”我低着头不说话。皇帝接着说道:“那时温泉之中,你连什么样的不臣之心都说不上来,这才过了几天,已经会杀人欺君了。朕看你之前就是一直装傻,要好好教训一顿。”一名暗卫拿着那个粉色瓷瓶走过来,递给我一粒药丸。皇帝缓缓说道:“这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我咕噜把药丸吞下去,期待地看他。暗卫头领一脸嫌弃,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2.7更新】我等了半晌,身体没什么变化,嘴里却不自觉地开始念:“吾生而为丈夫,自当顶天立地,以文章惊天下,以武力震宵小;救百姓于危困,而后得佳人垂青,匡圣上于急难,而后可青云直上……”我为什么在念我十三岁时写的日记???皇帝努力绷着脸,听得十分认真,甚至还不时在小本本上记什么。简直是奇耻大辱!杀人诛心!我试图捂住嘴,双手却毫无力气,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山河万里,尽为吾匍匐……不要说了……黎民亿兆,皆仰吾辉光……快停下啊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生极也……呜呜杀了我吧……”皇帝依然在不停地写,百忙之中回了一句:“我不。”我尝试着咬住舌头,趴在地上双手捶地,企图让皇帝听不清我在说什么。皇帝托起我的下巴邪笑:“求我呀。”“求……名花美人尽在吾手……呜呜求你……”皇帝直起身:“求我也没用。”最终,我念完了十三到十五岁所有的大作——仅限我记得住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皇帝满意地收起小本本,俯身说道:“你若再不听话,朕便将这本册子抄上几千份,满京城发出去。”我以头抢地,由于筋疲力尽,连红都没红一点。经此一役,我阵地尽失,在皇帝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但我依然是有原则的:“不行!就算你把它发到全国,我也不允许后宫有女人!和除我之外的男人!”然后西域就进贡了一个不男不女的美人。皇帝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我咬牙掏出小刀问美人:“你想当男人还是当女人还是当死人?”美人掩嘴一笑,还未回答,暗卫头领就冒了出来:“我觉得不男不女挺好,双倍的快乐,陛下,不如让属下替你分忧?”皇帝大方地一挥手:“去吧。”然后暗卫头领被美人抱走了。我目瞪口呆。皇帝从容地拿走小刀:“别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后这种事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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